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天使爱过你/作者:纳兰华筝』 『状态:已完结』 『内容简介: 离家出走的贵族小姐方沁在快餐店打工,邂逅了身份神秘已失忆的流浪汉“利”,之后方沁莫名被两股恶势力追杀,利舍身相救并全程保护方沁安全。两人在逃亡的过程中相爱。   两人在短暂的平静生活中迎来了爱的结晶,但方沁却发现利突然变得冷漠,身体也大不如前,而且利的神秘身份一直是困扰方沁的心结。一场恐怖袭击,让两人从此失去了联系。   十年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流感风波,他们再次相遇在医院。他原来是国内某著名医院的主任医生,也曾经是特种兵,富家子弟。十年前只因意外失忆流亡国外。然而曾经海誓山盟的诺言,却化作了陌生的无言。他是著名医院最年轻的胸外科主任、流连花丛的“三不”男人,而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一心一意呵护她的爱人。   她无法原谅他的遗忘,他无法记起他们的过去,然而命运却仍把他们交织在一起--为了挽救一个小生命,必须创造一个新生命。   一句忘却的承诺,一个陌生的爱人,一份不平等的协议,造就了一场生命与死神的赛跑。前路   迷茫,如同他们曾经拥有的爱情一般,消逝,抑或新生?   』 ------章节内容开始------- 《天使爱过你》相关资料   内容还在处理中,请稍后重内容简介   离家出走的贵族小姐方沁在快餐店打工,邂逅了身份神秘已失忆的流浪汉“利”,之后方沁莫名被两股恶势力追杀,利舍身相救并全程保护方沁安全。两人在逃亡的过程中相爱。   两人在短暂的平静生活中迎来了爱的结#小说晶,但方沁却发现利突然变得冷漠,身体也大不如前,而且利的神秘身份一直是困扰方沁的心结。一场恐怖袭击,让两人从此失去了联系。   十年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流感风波,他们再次相遇在医院。他原来是国内某著名医院的主任医生,也曾经是特种兵,富家子弟。十年前只因意外失忆流亡国外。然而曾经海誓山盟的诺言,却化作了陌生的无言。他是著名医院最年轻的胸外科主任、流连花丛的“三不”男人,而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一心一意呵护她的爱人。   她无法原谅他的遗忘,他无法记起他们的过去,然而命运却仍把他们交织在一起——为了挽救一个小生命,必须创造一个新生命。   一句忘却的承诺,一个陌生的爱人,一份不平等的协议,造就了一场生命与死神的赛跑。前路   迷茫,如同他们曾经拥有的爱情一般,消逝,抑或新生? 作者简介   纳兰华筝,出生于六朝#小说古都,成长与渤海湾畔,现定居岭南。天蝎座的夜猫子,感性而理智,爱睡懒觉,爱做白日梦。自幼喜爱舞文弄墨,虽误入工科,从事IT行业多年,却一直有一颗天马行空、胡思乱想的心。平生爱好是游历五湖四海,品尝天下美食,在键盘上快意人生,在文字中探寻爱的真谛。 编辑推荐   曾经相爱,然而分离;   曾经想念,然而忘记。   她找回了爱人,却找不回爱情。   如果爱有天意,   能否告诉你,   曾有天使爱过你?   华语言情新花旦纳兰华筝最新催泪之作--《欠你#小说一句我爱你》之姊妹篇   萝莉与御姐大爱之深情虐恋   在纳兰华筝的文字里,你可以感到爱情像玻璃一样刺穿了自己。那些细腻的文字,可爱的人物,曲折的爱情,无时无刻不在撬动你记忆的根,那些逝去的爱恋便会在毫无防备的夜晚有预谋地摇曳,让你思念成灾。她的文字让人充满了期待,是经过了时光沉淀的好作品。   --言情界“悲情女王”千寻千寻 目录   楔子   第一章天上掉下个犀利哥   第二章一路逃一路爱   第三章如果有来生   第四章原来相见真的不如怀念   #小说   第五章丹尼是谁   第六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第七章孩子和女人都是大麻烦   第八章单方面撕毁协议   第九章对不起忘了你   第十章让我再爱你一次   番外尾声我叫丹尼 楔子(1)   楔子   餐厅的装修颇有东南亚的风格,两人进房间面对面地坐好,随即有身着泰裙的女孩子奉上清茶。   李云飞把菜牌递给方沁:“想吃什么?随便点。”   方沁却不接,浅浅一笑道:“你是这的常客,还是你来点吧,我没什么忌口的。”   李云飞也不看菜牌,略想了想,张口就#小说点了腌虾沙拉、冬阴功汤、香兰叶包鸡、咖喱海鲜、菠萝饭、泰式空心菜、泰式炒河粉、糯米香芒,也不再问方沁的意见,便示意服务员下单。   服务员点了点头,微笑着退了出去,随手带上了包间的门,淡淡的熏香味道缭绕在空气中。   方沁看着李云飞道:“看来你很喜欢泰国菜啊,怎么居然没有去过泰国旅游?”   “你的逻辑有问题。”李云飞喝了口茶,“喜欢一个国家的菜,就一定要去那里吗?”   方沁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我只是说,想要吃得正宗,最好能去到当地。听说中国内地现在去泰国旅游也是很方便的。”   李云飞抬眼看她:“是很方便,方便去的国家现在多着呢,而且是落地签。可我连中国都没跑遍,主要是没空休假旅游。”他一步步走到今天,他的成绩,更多的不是靠天分,而是靠勤奋和努力,比别人多几倍的付出。   “李主任可真是大忙人。不过你也出过国吧?是进修,还是访问?”方沁道。   “我登在网上的简历里不都写了吗?”李云飞漫不经心地道,“不过是多些镀金的经历罢了。”   “哦?那你参加援非医疗队,那么艰苦的经历,也是为了镀金?”方沁的笑意中带着玩味。   “差不多。”李云飞自嘲地笑了笑,“当然,去非洲有更多练手的机会,我反而更喜欢。”   “练手?我还以为你去非洲是因为爱心……”方沁道。   李云飞一笑,“我更爱手术刀,治病救人的过程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挑战和享受。”   ……   方沁的眼里似有浓浓的失望一闪而过,随即垂下了眼帘,盯着手里的杯子,隔了片刻,才缓缓道:“是啊,像你这么冷血的人,做外科医生是最合适了,做父亲,还真未必……” 楔子(2)   “哎,这你又错了!”李云飞打断她的话,“我的血可是热的,而且每年都会去献血呢。”话一出口,自己也奇怪为什么这么急着辩白。   “捐献骨髓呢,你也会吗?”方沁抬起头注视着他。   “当然。我一家,父母兄嫂,都在中华骨髓库有备案,随时准备着。只是一直还没有机会罢了。”李云飞道。   方沁又垂下眼,双手握着杯子,却并不喝,一圈圈地缓缓转着,似在思考什么艰难的问题。   李云飞觉得她的反应有些奇怪,自己好像没说错什么话啊?不知为什么,觉得心里有些发紧。这个女人,把他约出来,云山雾罩地聊了一通,到底想干什么呀?   正要开口,却听方沁道:“你捐血捐骨髓,也是为了‘镀金’吗?”   “那可不是,纯粹是乐于助人。”李云飞坦然一笑,“别把我想得那么不堪,这么点觉悟和爱心我还是有的。譬如说方医生现在有什么需要,我绝对会捐给你。”   “哦,那么捐献些别的呢?”方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字字道,“比如说,捐精?”楔子第一章   天上掉下个犀利哥一九九九年,八月。泰国,宋卡府,合艾市。   闷热的雨季天气,下午三点,一家名叫“合珍”的粤菜馆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十七八岁、皮肤雪白的大眼睛女孩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发呆。   “好啊,小沁儿,老板不在你就偷懒!”一个二十多岁盘着发髻的女子从内堂走了出来,用粤语嚷嚷着。   叫沁儿的女孩回过神,连忙站起身:“苏珊姐,这不是没客人嘛。”   苏珊哼了一声,瞥了一眼沁儿面前摊着的报纸,“哟,哪来的中文报纸?”拿起来一看,一条醒目的标题:长途汽车爆炸坠崖,27人死亡,15人重伤,3人失踪。   “怎么又有汽车爆炸?上个月不是才报道了一次?”苏珊快速浏览了一下,觉得不对劲,把报纸翻过来一看,立刻丢回到桌上,“搞什么,一个月前的报纸你还在看!再说你又不认得中文,看个鬼啊。”   “谁说我不认得?我不是正在学嘛。”沁儿用手指点着报纸上的大标题,用粤语一字字念道,“香、港、特、别、行、政、区、成、立、两、周、年……”   “看旧报纸多没意思,给你看本好看的。#小说”苏珊说完转身,片刻后回来,递给她一本杂志。   沁儿接过来一看,笑道:“你这个更旧了,是六月份的了。”   苏珊撇撇嘴:“时装杂志又不是新闻报纸,怕什么过期?一本新的价钱可以买十本旧的呢!我还要养儿子,哪有那么多的闲钱?”说着翻到其中一页,“看,凯文,帅吧?”   沁儿低头看了看,扑哧一笑:“原来是你的偶像,韩国名模凯文啊。可是,他怎么穿得像个要饭的?衣服裤子都是破破烂烂的……”   “不懂就别乱说,这是时尚!名设计师库洛尼的春夏专辑。”苏珊说。   沁儿歪着头看了半天,抬头道:“我左看右看,还是像个要饭的。”   “没眼光!”苏珊见她嘲笑自己的偶像,愤愤地抄起杂志,转身就走。 《天使爱过你》第一部分   内容还在处理中,请稍后重第一章天上掉下个犀利哥(1)   第一章天上掉下个犀利哥   “苏珊!”沁儿叫住她。   “什么事?”苏珊回过头。   “你的偶像,凯文啊!”沁儿指了指窗外,“就在外面!”   “不会吧?”苏珊马上扑到窗前,激动地往外看去。哪有什么凯文,只有一个流浪汉正从街对面走过来,不知是否看到她们在窗内比画,竟然就停在了店门口。   那流浪汉的T恤牛仔裤破烂污浊,早就没了原来的颜色#小说,满脸头发胡子纠结着,看不清相貌,只见两条浓黑的眉毛簇在一起,正仰头看着合珍馆的招牌,眼神迷茫,状若沉思。   苏珊抬手给了沁儿一个栗暴:“臭沁儿,你可以耍我,但不可以污蔑我的偶像!”   “这怎么是污蔑你的偶像呢?”沁儿故作认真地说,“你看,他绝对有一百八十厘米了,够高够瘦,但又不是干瘦哦,宽肩窄腰,标准的倒三角体型,模特身材……”   这时那流浪汉侧过身向店门口张望,沁儿指着他又说:“看,看!腿够长,屁股够翘……一点不比你的凯文差!说不定他是个行为艺术家呢……”   苏珊不屑地说:“什么行为艺术家,就是个要饭的!我看他是想过来讨口饭吃。”   “那我去拿给他。”沁儿说着起身去后厨,一会儿工夫就拿了个外卖的餐盒出来。   苏珊道:“干什么,你真的拿给他?”   “怕什么,反正都是剩饭剩菜。”沁儿看了一眼流浪汉,又说,“你说,他是本地人还是韩国人?”   “韩国人怎么可能跑到泰国来讨饭?”苏珊说了一句,忽然明白过来,拿起手中的杂志去敲沁儿的头,“不许你拿我的凯文开玩笑!”   沁儿笑着躲开,两步跨出了店门。   那流浪汉还在店外徘徊,沁儿身材娇小,只到他的肩膀高,举起餐盒,用泰语道:“嘿,你饿了吗?这个给你吃。”   流浪汉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看那眼神似乎是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沁儿打开餐盒的盖子,又往前递了递。 第一章天上掉下个犀利哥(2)   流浪汉反应过来,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餐盒。   沁儿注意到他的手竟是修长干净的,不同于一般乞丐的乌漆麻黑。   “谢谢。”流浪汉低声用英语说了句,便垂下头,捧着餐盒转身离去。   沁儿看着他的背影,一转念,用英语叫道:“等一等!”   流浪汉站住,回过身,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   沁儿上前两步,用英语问:“你不是本地人吧?”   流浪汉怔了怔,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那你是韩国人?中国人?日本人?马来西亚人?菲律宾人?……”沁儿问了一串,流浪汉只是眼神迷惑地看着她,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难道他听不懂?#小说沁儿叹了口气,不想再理会他,就要返回店里。   “请问……你是在这里工作的吗?”流浪汉见她要走,忽然开了口,说的也是英文,还是很有磁性的声音。   沁儿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流浪汉迟疑了一下,问道:“请问你以前在这里见过我吗?”   这是什么意思?沁儿心里奇怪,不过见他态度彬彬有礼,还是回答他:“我不认识你。你以前也在这工作过吗?”   流浪汉摇了摇头:“我是问,你以前见过我来这里用餐吗?”说着用期盼的目光看着她。   沁儿想了一下,很肯定地说:“没有。除非你不是这身打扮,呵呵。”   “那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流浪汉又问。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沁儿说完转身就走,可是余光瞥见他脸上的失望,又有一些于心不忍,扭头道,“我在这干了三个月了,不过确实没见过你。”   这个家伙是从火星来的吧?古怪的流浪汉。沁儿三步并作两步进了餐馆,回头看去,那流浪汉也已离开了。   “你可真行,和个要饭的都能有话聊。”苏珊望了望店外。 第一章天上掉下个犀利哥(3)   “你猜错啦,他不是泰国人。”沁儿笑嘻嘻地颇有些得意,“他听不懂泰语的,他说的是一口伦敦腔的英文。”   “犀利喽,还伦敦腔呢,你能听出什么是伦敦腔?难道你去过伦敦?”苏珊嗤之以鼻。   沁儿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最后说:“反正我能听出来,他说的英文不像本地人那样带口音,也不是美式英语。”   “管他说的什么语,他就是个要饭的!”苏珊哼了一声转身去内堂。   “说不定他会说韩语呢。”沁儿冲着苏珊的后背做了个鬼脸。   第二天下午,那个流浪汉居然又来到店外晃荡。   泌儿和苏珊两个人正在擦桌子,沁儿捅了捅苏珊的胳膊:“苏珊姐,你的凯文又来找你了。”   苏珊扭头看了看#小说,又低下头继续抹桌子:“是来找你的,还不快去给你的犀利哥送吃的去,顺便聊几句,再欣赏一下他的伦敦腔英语。”   沁儿不理会她的调侃,竟然真的放下手里的抹布,向厨房走去。   “你真去呀?小心被老板发现。”苏珊低声叫她。   “不会的,厨房的炳哥和我最铁了。”沁儿笑着进去,片刻工夫就拿了盒饭出来。   苏珊看着沁儿把那盒饭给了那流浪汉,两人说了几句,又一齐抬头看店门一眼,然后那流浪汉就转身走了,沁儿也进来了。   “他不会说韩语,但会说粤语,还认得中文,认得我们店的招牌。”沁儿说,“看来他是你的广东老乡。”   “噢,他是中国人?”苏珊问。   “他说他‘应该’是中国人。”沁儿蹙起眉,“奇怪的家伙。”   “非法居留?偷渡来的?”苏珊压低了声音。   “不知道。”沁儿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一星期,那流浪汉几乎每天都来店外“报到”。 第一章天上掉下个犀利哥(4)   这天老板终于发现了,把沁儿叫过去训话。   “沁儿,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你这是吃里爬外!”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个头瘦小,嗓门却很大,气势汹汹。   “不就是些剩饭剩菜吗,您就当做善事了。”沁儿讨好地堆起笑脸。   #小说“做善事?那谁来给我行行善?现在亚洲金融危机,客人一天比一天少……再说餐盒还是我真金白银买回来的哪,给个叫花子饭还要用餐盒装?从你这月薪水里扣,加倍扣!”老板说了一大通,气哼哼地转身,走到一半又回身道,“还有,你从今天起,每晚收市后把地拖一遍再走!”   “小气鬼!”沁儿用蚊子叫般的声音嘀咕。   “老板对你够大方的了,换了别人,多半就直接炒鱿鱼了,小沁儿。”苏珊捏了捏沁儿的脸蛋,眼神暧昧地笑了笑。   第二天流浪汉来的时候,苏珊说:“啊,这下好了,看你拿什么打发他。”   沁儿张望了一下,见老板不在,就去后面转了一圈回来,拿着两个面包在苏珊眼前晃了晃。   “不是吧,你自己花钱买东西给他吃?”苏珊睁大了眼睛,“那你不如直接给他点钱好了。”   “也是。”沁儿居然点了点头。   走到店门外,沁儿说:“嘿,今天换换口味!”她一只手递上面包,另一只手掏出几张泰铢,“这个也给你,随便去买点吃的用的吧,看你的衣服都快成抹布了。”   流浪汉眉毛一挑,看着泰铢的目光骤然深邃,随即接过面包,一言不发,转身大步走开。   沁儿讪讪地把那几张钱揣回口袋,摇了摇头,回到店里。   “你那几个钱挣得容易啊?真的给他!”苏珊说。   “他没要钱,只拿了面包。”沁儿答。 第一章天上掉下个犀利哥(5)   “这个家伙,有手有脚,不聋不哑,却不找份工,就知道吃白食……”苏珊哼了一声,“沁儿,明天不要理他了,小心他缠上你!”   “我就是觉得他可怜。”沁儿一边低头干着手里的活一边说,“他其实挺有教养的,可能是受过什么刺激才变成现在这样的。他大概,这里有问题。”沁儿指了指脑袋。   谁知接下来一连几天,流浪汉都没有再出现。   沁儿心想,是不是那天我要给他钱,所以他就不再来了?还真是奇怪的家伙。   这天早上沁儿一出门就莫名其妙地连打了几个喷嚏,接着就开始了极为倒霉的一天。先是到了店里后,在厨房门口踩在一摊油迹上滑了一跤。中午送外卖时,又被对面跑过来的一个冒失鬼撞翻在地。那人急急忙忙把她扶起来,连声对不起也没有,就跑了,剩下沁儿对着打翻的盒饭和一身红红绿绿黄黄的酸辣酱汁与咖喱欲哭无泪。   四份外卖只送了一份,沁儿顾不上揉揉摔得生疼的臀部,赶紧跑回店里,让厨房再补上三份。印着“合珍馆”的送外卖专用马甲被染得一塌糊涂,沁儿脱下来洗了半天也没洗净。更悲惨的是,这一周的薪水又被老板扣了。三份盒饭,外加顾客长时间的等待和投诉,影响了店里的声誉,理由充足,不得上诉。   夜市结束,收拾完店面,沁儿卖力地把地板拖了一遍,这才浑身酸痛地离开。   今天摔了两跤,都快摔散架了。沁儿腹中空空,拿着面包,边啃边走。这面包放了三天了,那流浪汉都没来,这么热的天,再不吃就坏了,她可没有浪费两个面包#小说的资本。   这是一条僻静的巷子,通常沁儿晚上不走这里,可是今天实在太累了,还是抄近道吧。走进巷子没多远,沁儿就后悔了,因为她听到后面有脚步声,而且似乎是专门跟着她的,她慢那脚步声就慢,她快那脚步声也快。   沁儿不敢回头,心一点点提起来。走到巷子中间,实在忍不住了,把吃到一半的面包一扔,拔腿就往前跑。   才跑了没几步,后面的人就追了上来,一把扯住她。   沁儿本能地张嘴要叫,却立刻被一只大手堵住了嘴巴,另一只手把她的左臂反剪到背后。   “敢叫我就掐死你!”那人说泰语,声音沙哑。 第一章天上掉下个犀利哥(6)   沁儿惊恐地点点头,鼻尖充斥着混合着劣质香水的汗臭味。   那人把捂着她嘴巴的手放下,拉过她的右臂到背后,一并抓住,然后伸手把她肩头斜挎的小包扯开,翻了几下,低声喝道:“那东西呢?”   包里只有一点零钱,还有口红、镜子等一些小杂物,沁儿不知道他指什么,结结巴巴地道:“什……什么?”   那人似乎很焦躁,探手到她腰间、臀部摸索。   “不要!”沁儿挣扎,无奈那只大手把她的两条手臂钳得死死的,慌乱中只有放声大叫,“救命啊!”   那人迅速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两下把她拖到墙边,欺身到她正面,咣地用力一推。   沁儿的后背被撞得生疼,却也得到了机会,抬起膝盖往那人的胯间撞去。   那人闷哼一声,吃痛松开了手。沁儿转身想跑,却立刻被抓住,颈间一紧,已被那人扼住了喉咙。   “臭丫头,想死啊!”那人恼怒地骂了一句,又把她顶在墙上,伸另一只手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沁儿无法出声,只觉得掐住自己喉咙的力道渐渐加大,很快就呼吸困难、眼前发黑,心中充满了濒死的恐惧。   正在神志就要丧失时,突觉颈间一松,泌儿被人大力推到地上。她连咳带呛好一阵才喘过气来,只觉得左臂传来钻心的剧痛,用右手勉强撑起身体,扭头看去,只见两条人影扭打成一团。不过片刻,其中一个人骂了句什么,然后向巷口跑去,另一个人则向她走过来。   那人背着光,投射出的巨大阴影越来越近。沁儿惊#小说恐地看着他,浑身颤抖,喉咙痛得发不出声。   “没事了。你还好吧?”那人走到她跟前,弯下腰看着她。   竟然是那个流浪汉!沁儿听到熟悉的粤语,心里一松,几乎瘫软在地上。   流浪汉见状,伸手要来拉她。沁儿忙道:“别,我的手断了!”声音嘶哑得自己都认不出来,说着用右手撑着缓缓爬起来。   “这里不安全,得尽快离开。你还能走吗?”流浪汉问。   沁儿点点头,在流浪汉的搀扶下,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了租住的小屋。 第一章天上掉下个犀利哥(7)   两人进了屋,沁儿拉下灯绳,橙潢色的灯光从头顶照射下来,一片光明,恍若隔世。   “你的胳膊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流浪汉问。   沁儿早已疼得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小的汗珠,咬着牙道:“不知道,好像是骨折了,一动也不能动。”   “让我看看。”流浪汉说着上前一步,伸手托着她的左肘,小心地摸了摸,然后轻轻向外旋转。   “别动,疼!”沁儿倒抽着冷气,眼泪都快出来了。   “好,不动,不动。”流浪汉正要松开手,忽然说道,“不好,有人追来了!”   “什么……啊——”沁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流浪汉立刻像弹簧般跳开三尺远。   “你干什么?”沁儿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流浪汉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你没骨折,是脱臼了。我已经帮你正回去了。”   “你……”沁儿看向自己的胳膊,好像确实不疼了,只剩下麻麻酸酸的感觉。   流浪汉见她还不敢动,便又说道:“真的没事了,你试着动动看。”   沁儿小心翼翼地动了动,似乎真的没什么问题了,一抬头却见流浪汉在四下打量着屋里。   房间很小,除了一张窄小的床、一个简易衣柜、一张桌子和一把摇摇晃晃的椅子,就再无他物。   流浪汉的眼光扫到床上的米白色床单,走了过去,呼地一把掀起来,在沁儿惊疑的目光中用力一扯,刷地撕下一长条。#小说   “你撕我床单干什么?”等沁儿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流浪汉转过身,说:“别动!”拿着布条缠上她的左肘。   沁儿莫名地顺从了他,按他的指示乖乖的不动,看着那双修长的手在面前灵巧地绕着布条,只几下就已迅速将她的左肘固定在胸前,动作竟然十分娴熟。   “一个星期后再拆。”流浪汉的口气活像个医生在嘱咐病人,“记住,别乱动。不然变成习惯性脱臼就麻烦了。”   “会吗?”沁儿傻愣愣地看着他。 第一章天上掉下个犀利哥(8)   #小说“当然!你多大?还不到二十吧?”流浪汉问。   沁儿点点头:“我十八岁。”   “第一次因创伤发生的脱臼,如果是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以后再复发脱位的概率为百分之六十到百分之九十五。”流浪汉极其熟练地说出一串数字,却又立刻陷入了沉思,皱着眉头,眼神迷茫,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是百分之六十到九十五……”   沁儿可不管什么百分之六十还是百分之九十五,反正已经对他是佩服得不得了。她上学时有一次上体育课一个同学胳膊脱臼了,校医居然说处理不了,只做了简单的包扎固定。送到医院,先拍了X光片,然后又折腾了好半天,才正回去。当时她陪着那个同学一起,听他杀猪一样惨叫连连,印象太深刻了。而现在,这个流浪汉,居然只是摸了摸,就能判断她是脱臼而不是骨折,然后只一下子,就把她的胳膊肘正回来了,这也太厉害了吧?   只不过见他现在这个样子,显然脑子又开始迷糊了。沁儿不由得心中惋惜。她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恭恭敬敬地用右手端着递给他:“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谢谢你。”   流浪汉回过神来,接过杯子,淡淡地道:“哦,那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没你我早就饿死了。”   沁儿明知他是说笑,却也不由得扑哧一笑:“我叫沁儿,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不知道。”流浪汉摇了摇头。   “怎么会有人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呢?”沁儿道,“恩人的名字我总是要记下的。”   “名字只不过是个记号,随便你叫我什么好了。”流浪汉语气淡然。   沁儿以为他是不想说,却也不便勉强,想了一下说:“那我叫你‘阿利’,可以吗?”   “阿Li……阿Lee?哪个Li?”   “犀利的利啊。”沁儿说,“因为你太厉害了!你以前,是看跌打的大夫吗?”   “阿利”摇了摇头,神色不快,似乎不愿再和她多说,转身向门口走去。 第一章天上掉下个犀利哥(9)   “你去哪里?”沁儿叫住他,迟疑着道,“我一个人……害怕。”   阿利回头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你不怕我是神经病#小说,或是杀人犯?”   沁儿吓了一跳,立刻又恢复了笑容:“反正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是个大大的好人!”   阿利看着她,一瞬间眼神复杂,随即收回了目光,反身扭开房门走了出去,随着关门声抛下一句:“我就睡在门口。”   老旧的风扇在头顶呼呼转动,小屋中仍是闷热难挡。沁儿今晚受了惊吓,心神不宁,加之一条胳膊被绑着,别扭得很,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忽然嘎的一声,风扇停止了转动。居然又停电了!这已经是八月份以来的第二次了。   沁儿叹了口气,翻过身平躺着。没有了风扇的噪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了,门外隐隐约约传来轻微的鼾声,沁儿忽然就觉得心里踏实了,没过多久就沉沉睡去。   早上醒来,沁儿第一件事就是跳下床,打开房门。   门外什么也没有,阿利已经走了。沁儿心中不由得隐隐有些失落。   到了合珍馆,苏珊看见沁儿吊在胸前的胳膊,不由得大呼小叫。   沁儿说:“我昨天晚上差点就死了,幸亏阿利救了我。”   “阿利?阿利是谁?到底怎么回事?”苏珊拽着她,简直比她还紧张。   “就是犀利哥凯文呀,那个流浪汉。”沁儿向苏珊讲述了昨晚的遭遇。   苏珊听得连连惊叹,最后说:“小沁儿,你真是命大!不过也该他来救你。要不是因为他,你也不会被老板罚留下来拖地呀。”   沁儿倒是在想,昨晚那个人究竟想干什么?劫财?她没钱。劫色?也不像……   老板知道了沁儿的事情,难得大方地手一挥:“这星期你都不用留下来了。”沁儿正想说“谢谢老板”,谁知老板接着来一句:“下星期照旧!”   沁儿不敢多说,乖乖地练习单手托盘子去了,生怕老板来一句“明天起你就不用来了”,那她只有去喝西北风了。在这个季节,西北风都没有啊。   一整天阿利都没有出现。 第一章天上掉下个犀利哥(10)   苏珊见她频频走神望向店外,小声道:“想什么呢?再打烂一盘菜,你这个月就白干了!”   沁儿是在想,她都没有好好谢谢阿利呢。起码该请他好好吃一顿,再买两套衣服给他。   夜市结束,沁儿出了店门没走多远,忽然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今天这么早就收工了?”   沁儿惊喜地回过头:“阿利!”   阿利站在她身后几米开外,双手插在牛仔裤袋里,正闲适地看着她。   沁儿走过去兴冲冲地说:“我都等你一天了。走,我们去吃消夜!你饿坏了吧?”   阿利摇摇头:“不用了,我刚吃过东西。”   “你哪有什么东西吃?走吧。”沁儿几乎想去拉他的手了。   “这你别管,反正我吃过了。”阿利忽然冷下脸,显出一副拒人千里的神色。   沁儿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怔了怔才道:“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阿利淡淡道:“我就是路过,碰巧了。”   “不吃算了。那我回家了。”沁儿#小说轻声说了一句,就掉头往前走去。阿利不紧不慢地一路跟在她后面。   到了家门口,沁儿打开门,转过头道:“我要进去睡觉了啊。”   阿利停住脚步,站在走廊的阴影中,语气淡然地说:“你去啊,难道还要我陪你睡?你的床太窄了。”   沁儿被他这句话噎得哭笑不得,进去反手关上门,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没有听到离开的脚步声。这家伙,明明是不放心她的安全,才一路跟来,却又那么嘴硬!   过了一会儿,听听还是没动静,沁儿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探头出去。只见阿利倚在墙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嘴里叼着不知从哪里搞来的半截香烟,只是叼着,没有点火,低着头,似乎正在沉思着。   沁儿轻轻掩上门,拉开抽屉狂翻了一通,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个打火机和小半包香烟,然后开门出去,走到阿利面前,递上一根。   阿利怔了一下,扔掉嘴里的烟头,接过了烟,没有说话,用两根手指夹着,凑到了唇边。 第一章天上掉下个犀利哥(11)   沁儿举起打火机,咔嗒咔嗒用力打了好几下,终于打着了火,点上了烟。   阿利拿烟的姿势很奇特,是将烟夹在中指和无名指的指根处,所以每吸一口,都几乎将整个手掌罩在嘴边。一点微光在他修长的指间半明半暗,烟雾缭绕中,这个昏黄灯光下衣衫褴褛的男子,带着些迷茫,带着些颓废,带着些潦倒,却又透出种说不出的魅惑。   “你看什么?”阿利突然俯下头,直盯着沁儿。   沁儿吓了一跳,连忙收回目光,磕磕巴巴道:“那个……嗯……我是想问你,我可不可以洗澡?”说着用右手指了指绑住左肘的布带,“天气太热了,连着两天不洗我会臭死的。”   阿利瞥了她一眼,把烟叼在嘴里,腾出手来,一言不发地开始给她拆绷带。   沁儿忽然想到阿利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澡了,刚才那句无意的话肯定又得罪他了,这个刺猬!不由得暗自吐了吐舌头。   “我有洗澡,只是没换衣服。”阿利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叼着烟含混不清地说了句。   沁儿可不想再追问他去哪洗的了,进了屋,匆匆冲了个澡,左手不敢动,脱穿衣服费了半天劲。出来时见阿利一手拿着布带,一手捏着半支烟,已经掐灭#小说了。   沁儿以为他是不舍得一次抽完,便道:“这半包烟是我们厨房炳哥帮我搬家时落下的,都给你吧。”   “我不喜欢抽烟。再说,这烟也太差了。”阿利手指一弹,半截烟远远地飞了出去。   这个人!沁儿真是无语了。不过还是乖乖地走了过去,让他重新绑好布带。   “嗯,那个,晚安。”沁儿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阿利点了下头,又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快点进去。   沁儿躺到床上,脑子里乱如麻,很久才睡着。   早上起来,阿利依然是早就走了。 第一章天上掉下个犀利哥(12)   下午的时候比较空闲,老板又不在,沁儿跟苏珊打了招呼,溜到街上,估摸着阿利的身材,买了两件T恤一条裤子,一边急急忙忙往回赶,一边在想,他会不会不肯收?要不先拿剪刀剪几个小洞,再扔到地上踩几脚弄旧了再给他?   #小说转过一个街角,前面人声嘈杂,只见三四个精壮的汉子对着躺在地上的一个人拳脚相加,简直就是在往死里打。被打的人看样子早就没了还手之力,双手抱头缩成一团。   “哎呀,几个打一个呀?”一个路过的人说。   “是抓住小偷了在打呢。”旁边看热闹的一个人解释。   “哎哟,打这么狠,要出人命了!”先前的人叫嚷。   几个汉子骂骂咧咧地又踹了几脚,扬长而去,留下那小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看热闹的人也四下散开,沁儿心肠软,从来见不得这些血腥的场面,正想快步走过去,忽然觉得那小偷灰扑扑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衣服怎么那么眼熟,连忙走到近前一看,那人居然是阿利!   阿利仍保持着双手抱头的姿势不动。沁儿心惊胆战地叫了他两声,又俯身推了他一下,阿利松开手,仰面朝天。   沁儿松了口气,但见他被打得鼻青脸肿,嘴角都是血,忙问道:“你怎么样?”   “我没偷东西。”阿利看着她,挣扎着要爬起来。   沁儿一边去扶他,一边使劲点点头:“我相信你,你不会偷东西的。”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相信阿利。那几个人一看就不是善类,也许阿利不知道怎样得罪他们了。   阿利似乎被打得很厉害,摇摇晃晃地弯着腰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站直身体。   “你伤得这么重,要不先去我那儿歇歇?”沁儿有些犹豫地说。   出乎意料,阿利居然没有拒绝,由着她扶着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第一章天上掉下个犀利哥(13)   这里离沁儿住的地方并不远,走过两条街,就快到了。阿利忽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沁儿问。   “我没事。就是些皮外伤。”阿利甩开了她的手。   沁儿看着他乌青的眼圈和肿成一条缝的眼睛,说:“你这也叫‘没事’?”   “没那么严重,我装的。不然真要被他们打得不死也残了。”阿利满不在乎地抬手擦了擦嘴角边的血迹,瞥了沁儿一眼,“你要小心,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我?”沁儿不解。   “嗯。他们用英语说的,让我‘少管闲事’。会不会跟前天晚上袭击你的人是一伙的?”阿利说。   “那个差点掐死我的人?”沁儿更加迷惑,说话间已经到了沁儿的住处,走廊里光线昏暗,但也能看到门似乎是虚掩着的。   难道大白天的被窃?沁儿心里一紧,抢上两步一把推开门,耳听得身后阿利叫了声:“沁儿,别——”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沁儿在黑暗中醒来,发现自己是脸朝下趴着,头昏沉沉的。睁开眼,什么也看不见,空气闷热,呼吸困难,两条手臂被压#小说在胸前,早就麻了,身下凹凸不平,硌得难受,于是艰难地想翻个身。不料下面居然也动了动,这才发觉自己竟是趴在一个人的身上!   她本能地想叫,可嘴也被封住了。于是猛力往旁边一翻,竟然翻不过去,因为四周都是障碍物,空间十分狭小。   她在上面这么一折腾,身下的那人似乎吃痛,低低地闷哼了一声。   沁儿勉强抑制住狂跳的心,凝神屏气,感觉到似乎正身在一辆前进的车中,头就抵在那人的胸口,鼻尖充斥着混合着汗水的浓烈男子气息。   头顶传来粗重的呼吸声,沁儿偏了偏头,耳中清晰地听到那人怦怦的心跳声,竟似比自己的心跳得还快还急,难道是……   未及多想,车子已经减速停下,伴随着咣的一声,车后备箱打开,刺目的阳光直射进来,沁儿在一瞬间闭上了眼睛,随即被人像拎小鸡一样拎了出来,肩背生疼,耳边传来一个阴鸷的声音:“就是这个丫头?”   “对,路杩死前最后接触的人就是她。”另一个沙哑的声音说。 第一章天上掉下个犀利哥(14)   沁儿被扯着后领,头低着,努力适应着光线,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军用靴,和指向自己的一柄长枪。   天哪,军靴、枪械?!沁儿抬起头,撞见一对阴鸷犀利的眼睛,如秃鹫般带着残忍的杀气,吓得她立刻将目光避开。扫了一眼周围,显然这里已经远离了市区。   这时另一个持枪的男子从车尾箱里拽出一个胶布封嘴、反绑双手的人,果然是阿利。   “这个是谁?”秃鹫般的男人又开了口。   “不知道。跟那丫头一起撞上来的,只好也抓来了。”阿利身后的汉子说。   看来他们真是冲她来的,而且还连累了阿利。可是,她怎么会招惹了这些凶神恶煞的人?沁儿满心紧张和恐惧,连腿都在打抖。   阿利扭头看向她,目光中没有惊慌,只有镇定和安慰,似乎在说:“别害怕,有我在。”   “走!”身后的人推了她一把,两个人被枪顶着,跌跌撞撞地进了一间仓库。一个肤色黝黑,穿着迷彩裤的大汉上前两脚把他们踹得跪在了地上,然后撕掉了他们嘴上的胶布。此处荒郊野外,估计他们叫喊也没用。   “前天中午,撞到你的那个人给你的东西呢?”秃鹫男人俯身问话。   沁儿的#小说膝盖磕得生疼,嘴唇也火辣辣的,结结巴巴道:“前天……什么?我不知道。”   秃鹫男人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往上一抬,冷冷地一字字说道:“小丫头,你知道不老实会有什么后果吗?”   沁儿被他捏得几乎飙出眼泪来,想避开他那让人发寒的目光却避不开,被他的血腥煞气笼罩着,只觉得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她确实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他,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难道今天会莫名其妙地死在这儿?真的一枪被打死也就算了,就怕,他们会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就在这时,门外进来一个提着枪的汉子,在秃鹫男人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秃鹫男人微微变了脸色,松开捏着沁儿的手,鼻子里冷哼一声,“他们来得可真快!”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另两个人也紧跟着出去,砰的一声关上铁门,落了锁。   “沁儿!” 第一章天上掉下个犀利哥(15)   “阿利!”   “我们要尽快离开。”阿利迅速挪到了沁儿身前,“来,想办法解开!”   沁儿的手不像阿利那样被反绑在背后,也许是那些人觉得她一个女孩子没什么力气,也许是因为阿利之前把她受伤的左肘绑得太结实了,所以他们只是把她的手绑在了前面。   沁儿一边用还能动的几根手指努力解着绑着阿利的绳子,一边牙齿打战地说:“他们有枪!我们……能逃出去吗?不知道他们几次三番的要什么啊,我真不知道……”   “不逃出去只有死路一条!即便你给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也不会放了我们!”阿利说,“这几个人,和那天晚上袭击你的人以及今天在街上打我的人,不是一伙的。”   沁儿奇道:“为什么?”   “你没看到吗?那三个人的枪,一把是AK47步枪,一把是M16,最后进来的那个,拿的是AR15卡宾枪!”   沁儿听得目瞪口呆,不是因为这些人的武器装备,其实她根本听不懂,而是惊诧于阿利只是看了几眼,就如数家珍般说出枪的型号。这个阿利,到底是什么人?   外面传来稀疏的几声枪响,阿利喊道:“大概两拨人打起来了,快啊!”   沁儿终于解开了阿利的绳结,阿利转过身,三下两下把她的绳结也解了。   “你把我左肘的布带也拆了,那以后会不会容易脱臼?”沁儿问。   “傻丫头,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想着你的胳膊!”阿利边说边指着仓库后面的一扇窗,“爬上去!”   看来他早就找到了出路,可是那扇窗这么高,怎么爬上去?   阿利已经跑到了墙根,蹲下身,拍了拍自己的肩头:“站上来!”   沁儿听话地爬了上去,阿利扶着她的脚踝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沁儿攀着窗沿一看,心里一凉,这根本就是用来透气的#小说窗户,竖焊着几根铁条,根本打不开,也钻不出去! 第一章天上掉下个犀利哥(16)   “怎么了?”阿利发现她的停滞,问道。   “窗户开不了!”沁儿咬了咬嘴唇,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又仔细看了一遍这扇窗户,发现窗户是用螺钉固定住的,灵机一动,抬手从鬓边取下发卡。   发卡有半截手指长,金属片做的,沁儿用它代替螺丝刀,一点一点地拧着螺钉。螺钉日久生锈,很难拧开,她几乎使出吃奶的劲,好一会儿才把四颗螺钉都拧下来,往外一推,整扇窗户顿时咣当一声掉了出去。   “好样的,小沁儿!”阿利兴奋地把刚才解下来的绳子和布带都递给她。   沁儿把绳子绑在窗框上固定好,让阿利在下面把她往上顶,终于爬出了窗口。往下一望,离地还很高,只有面向墙一点点往下蹭,然后眼一闭,手一松,跳了下去。   她被摔得七荤八素的,脑后的发簪也掉了,头发散落一肩,还未来得及站直,蓦地一个冰凉的东西抵到了后背上,随即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别动!往前走!”   是枪!沁儿屏住了呼吸,全身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间凝住了!   沁儿被枪指着,别无选择,只能乖乖地往前走。真是流年不利啊,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仓库后面是一片树林,沁儿装作腿摔坏了,一瘸一拐地慢慢走着,希望阿利出来时没被捉住,这样他也许能有办法赶来救她。   那人见她走得太慢,干脆把枪背在肩头,上前一把扭住她的胳膊,连拉带拽地拖着她往前走。   沁儿吃痛,大声叫着:“我的胳膊要断啦,你要带我去哪啊?”   “闭嘴!老实点!”身后那人一脚踹过来,沁儿就势重重地摔倒在地。   那人咒骂了一声,伸手来拽她。突然旁边跃出一道人影,将那人瞬间扑倒。   “快跑!”是阿利的声音。沁儿不及细想,爬起来拔腿就往前跑,跌跌撞撞跑了几百米后,猛地停下脚步。阿利不顾一切来救她,她怎么可以撇下阿利一个人跑掉呢?   沁儿正待回头,忽然听到身后一#小说声枪响,只觉得大腿外侧一凉,膝盖不由自主地一弯,顺着前面的山坡滚了下去。 第一章天上掉下个犀利哥(17)   “沁儿,沁儿……”听见耳边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左边大腿火辣辣的又痛又麻。   沁儿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发现阿利正背着自己往前走,林中光线昏暗,已是傍晚了。   “沁儿,醒醒,沁儿……”阿利一边走,一边不断地叫她。   “嗯。”沁儿有气无力地应了声,“我们在哪啊?你放我下来吧。”   “你的腿被子弹打中了,还好只是擦伤。”阿利见她醒了,声音里带着欣喜,“我们要在天黑前走出去。”   “阿利,谢谢你又救了我。”沁儿终于清醒过来了。   “谢什么谢,我们现在是串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要么一起跑,要么一起完蛋。”阿利满不在乎地说。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那个拿#小说枪的人呢?你是怎么跑掉的?”沁儿问。   阿利的脚下一滞,随即把她往上托了托,又继续往前走,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把他杀了。”   沁儿倒抽了口气,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我杀人了,沁儿。”阿利叹息般地说道,似乎心中充满了罪恶感,“我从窗口翻下来时,捡到了你的发簪。后来那个人把我踢开,端枪向你射击,我就扑过去,用它,插进了那个人的颈动脉。”   沁儿记得,那发簪是金属的,想不到竟然能变成杀人的利器。想了想,还是安慰阿利道:“你是为了救我,是自卫行为。不杀他,他就会杀了我们。”   “我知道杀他是没错。可是……”阿利犹豫了一下,说道,“你知道颈动脉在哪里吗?你能够一插就中吗?”   沁儿摇了摇头说:“换了我,肯定是往他胸口插,哪里会想到什么颈动脉。”   “是啊,一般人大概都是往胸口插。不过发簪太细了,很难一下致命。”阿利喃喃地说,“左颈动脉,发自总动脉;右颈动脉,发自头臂干……我能准确地插进……为什么我不害怕?沁儿,我担心,我以前也杀过人。”   “什么?”沁儿一惊,随即轻笑,“你开玩笑呢。你做过什么,自己会不知道?” 第一章天上掉下个犀利哥(18)   “我是真的不知道,#小说我甚至不知道我是谁。”阿利的语气颇为沮丧,“其实,一个多月前我在马路边醒过来时,就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失忆?沁儿觉得他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但是……“可你不是还认得字吗?”   “不同的。我想我大概是解离性失忆,而不是心因性失忆。”阿利说。   “什么……借力型、新印型?”沁儿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解离性、心因性。”阿利又用英文说了一遍。   长长的两串单词,沁儿更是听也没听过,丝毫摸不着头脑。   阿利见她不明白,便解释道:“解离性失忆,就是只对个人身份的记忆缺失,但对一般资讯和技能方面的记忆还是完整的。心因性失忆,是完全地丢失记忆,严重的话,就像回到了婴儿时代,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了。两种类型有时互有融合,一般是由脑部外伤或受到强烈的精神刺激引起的,失忆有可能是暂时的,也有可能是永久的。”   “天哪,你懂的可真多。”沁儿听得连连咂舌,这些专业术语,她闻所未闻,“那你是怎么……失忆的?”   阿利摸了摸自己的头,说道:“我想可能是脑部受到外伤吧。我刚醒来时,身上都是擦伤和磕伤,头疼得厉害,开始几天连路都走不稳,还总是呕吐,这可是脑震荡的典型症状。”   沁儿叹道:“你给自己诊断得那么清楚,却连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事……”顿了顿又道:“反正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阿利道:“这个很难讲,也许我是个危险人物,是个逃亡在外的杀人犯。你害怕吗,沁儿?”   沁儿双手搂紧他的脖子,把嘴贴在他耳边轻声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才是逃亡在外的杀人犯,那你会害怕吗,阿利?”   “你不用这样安慰我,沁儿。”阿利说,“你心肠这么好,就像天使一样……”   “你错了,阿利。”沁儿打断他的话,“我就是杀了我爸爸的小老婆才跑出来的。” 第一章天上掉下个犀利哥(19)   阿利脚下停了一下,然后说道:“如果是真的,你也一定是有苦衷的。”   沁儿见他这样无条件地信任自己,心头一暖,想起往事,不由得眼圈一红,缓缓道:“是,我虽然恨她,可我真的不是有心的,那是,是意外……她大着肚子,她告诉我那是个男孩,我爸爸想了十几年的男孩……我们开始只是吵架,是她先动的手,突然上来扇我嘴巴。我推了她一把,她摔倒了,头磕在茶几角上……”沁儿说不下去了,轻声抽泣着。   “这的确是意外啊。”阿利说。   “满地、满地都是血,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血……她闭着眼睛,一声不出。”沁儿哽咽着,“我当时都吓傻了,就那么站着,然后我爸爸回来了,看见她,就像疯了一样……”   “你就这样跑出来了?也许她并没有死啊!”阿利说。   “她那样哪可能还活着。”沁儿低低地道,“反正,我是回不去了。”   “你是个好女孩#小说,沁儿。”阿利柔声说,“你不是故意的,别太责怪自己了。”   沁儿把头埋在阿利的颈边,不再说话。   天色开始昏暗,还下起了雨,阿利只觉得有温热的液体混合着冰冷的雨水一滴滴地顺着颈脖淌下来,心头顿时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只觉得那一滴滴的泪水,似乎滴在了他的心上,把他的心也打湿了。   又走了一阵,沁儿始终没有说话。隔着薄薄的衣衫,阿利感觉背上柔软的身体似乎越来越热,暗叫一声不好,把她往上托了托,叫道:“沁儿,别睡着,和我说话!”   沁儿嗯了两声,有气无力地道:“说什么啊?嗯,我觉得你可能是个医生……”   “医生?”阿利想了想道,“是因为我帮你把脱臼的胳膊正回去了?”   “嗯,你还知道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名词。”沁儿想了一下,又道,“还有种可能,你是个当兵的。外籍的雇佣军?”   阿利心头一凛,沉声问:“为什么?” 第一章天上掉下个犀利哥(20)   沁儿说:“因为你打架的身手不错,而且认识那么多枪。”   “我被打成这样,怎么能算身手不错呢?”阿利似乎想急于反驳沁儿的观点,“而且我的手很干净,没有老趼。”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0 2. c o m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那只能说明你没干过粗活。”沁儿说。   “那不一样。拿惯枪的人,右手的老趼比一般人的厚,尤其是食指。”阿利解释,心里却有些发虚。他是没有老趼,但薄趼,还是有的。   “是吗?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沁儿道,“你懂的……可真多。”   阿利陷入了沉默。说了半天,原来那些深深刻在他脑海中,想都不用想就脱口而出的东西,却是一般人都不知道的。他,究竟是什么人、什么身份?   “我就是乱猜的,你别想太多了,阿利。”沁儿道,“不管你是谁,是什么人,反正,你已经救了我两回。”   阿利收回思绪,感觉一股温热的气息喷在自己耳边:“沁儿,你发烧了。”这么说着,却觉得自己的脖根也在发烧,火热的,滚烫的。   沁儿没有答话,只觉得头昏沉沉的,眼皮沉重得几乎睁不开。   “下面就是公路了!”阿利一声欢呼,却没留神前面的树根。一整天水米未进,中午又被人暴打一顿,背了沁儿一路,早就腿软脱水了,脚下一绊,便再也支撑不住,两人齐齐往下摔去。   好在坡并不太陡,滚了两下,阿利嘭地撞上另一条树根,直撞得后腰生疼,但他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迅速张开手臂,接住了后面跌落的沁儿。   两人四目相对,气息交错,沁儿的脸一下子红了。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他们以这种姿势叠在一起了,不过之前是在黑糊糊的后备箱里,互相看不见,又被绑着不能动。   “快起来呀!”沁儿先开了口。   “你压着我,我怎么起来?”阿利的神情似乎比她还要窘。   #小说“可你搂我搂得这么紧,我都动不了了。”沁儿低声说。   “噢!”阿利赶紧松开了手,两人挣扎着爬起来,各自低头拍打身上的泥土。其实下着雨,哪里能拍干净,只是都有些尴尬地不敢看对方。   阿利忽地抬头,侧耳倾听了一下:“有车!我们下去拦车。”说着又要去背沁儿。 第一章天上掉下个犀利哥(21)   “只有几十米就到了,我自己能走。”沁儿说。   阿利不再坚持,扶着她小心翼翼下了坡,下面果然是条比较宽阔的公路,阿利说道:“我出去拦车,你站到树后面观察。要是情况不对,你就不要出来。”   “不要,我要和你一起去!”沁儿拽住他的手不肯松开。   “沁儿,听话。”阿利定定看了她一眼,甩开她的手,大步走到路中央。沁儿左腿疼得厉害,浑身无力,只好靠着大树坐下。   一连过了几辆货车都没有停下,有一辆车甚至看到阿利挥手,反而一踩#小说油门加速呼啸而去,差点把阿利卷到车轮下。   阿利无奈地摇摇头,退到路边,却听到身后一个弱弱的声音叫道:“阿利。”   阿利扭头一看,只见沁儿拖着一条腿,艰难地走向他,连忙上前扶住,皱眉道:“你不老实待着,过来干什么?”   “来拦车呀。”沁儿冲他一笑,“看你这身打扮,又脏又破,不像好人,所以车都不肯停下。”   “哦,是吗?”阿利挠了挠头,自嘲地笑了一下。   “嗯。”沁儿点了点头,“只有我知道你是好人。”   天擦黑的时候终于有一辆车肯停下来,沁儿说他们遇到了劫匪,身上的东西都被抢光了。司机见小姑娘楚楚可怜又带着伤,阿利更是鼻青脸肿,便发善心让两人上了车。   这是一辆长途客车,老旧的车厢里坐满了人,通道也堆满了行李,闷热的空气中混合着汽油和汗臭味,还夹杂着婴儿的哭声,乘车环境并不是很好。   阿利把地上的行李挪了挪,腾出一小块空间,两人坐了下来。沁儿不管不顾地靠着阿利的肩头就闭上了眼睛,任他怎么摇着自己,在耳边说着“别睡着,别睡着”,也不肯睁开眼。累了,实在是太累了。   正迷糊着,沁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尖厉哭声吵醒。睁开眼,发现自己被阿利搂着躺在他的怀里,天已经完全黑了,车厢里反常地开着灯,大家都在往后排张望。   只有阿利的脸一直是面向她的,见她醒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在发烧,所以我才……”他想说,“所以我才抱着你”,可是,这个理由似乎也不是很充分。   沁儿觉得脸上发烫,自己也分辨不清是发烧烧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今天以前,她从来没有和一个男子如此亲密过。 第一章天上掉下个犀利哥(22)   这时一个妇人急切的哭喊声从车厢后排传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快不行了!”   阿利皱了皱眉,他听不懂泰语,便问道:“后面在吵什么?”   “好像是有个小孩病了,快不行了。”沁儿说。   阿利扭头看了看,略一犹豫道:“我过去看看。”说着起身跨过通道上的行李,向后排走去。   几个人围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妇人满面焦急,却束手无策。那孩子看起来大概只有一两岁,胸口剧烈起伏着,喉咙里发出“空空”的声音,似乎喘不上气来。   阿利一听到这特殊的呼吸声脑海里立即蹦出一个词,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喉炎!”   “他是医生,让他给孩子看看。”沁儿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阿利回过头,沁儿朝他笑了笑,“我跟他们#小说说你是医生。”   “你帮我翻译。”阿利低声道。   “好。”沁儿点点头。   “孩子病了多久了?有什么症状?”阿利问道。   抱着孩子的妇人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两人,但还是答道:“快一个星期了,发烧,喉咙疼,吃不下东西。”   阿利四下张望,说道:“把勺子递给我。”   妇人愣了一下,把刚才给孩子喂东西的勺子递过去。   阿利掉转勺柄拿着,另一只手轻轻捏住孩子的下颌,让孩子张开嘴,阿利熟练地把勺柄压在孩子的舌头上,又把孩子的头仰起来,借着车顶的灯光看了看,松开手,沉声道:“是白喉。”   “白、白喉?”沁儿的泰语其实也不是特别灵光,日常用语是没问题,遇到专业词语就不知道怎么说了,忙问道,“很严重吗?” 第一章天上掉下个犀利哥(23)   阿利见她也听不懂,解释道:“白喉,就是白喉杆菌,呃,是一种很厉害的细菌,感染了咽喉部后,会在喉咙里出现大片白膜,阻塞了呼吸道,如果不立刻送医院抢救,会有生命危险!”   沁儿把大概的意思说给他们听,那妇人看着怀里的孩子果然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不由得又大哭起来。   “唉,这荒郊野外的哪有医院啊,起码也得往前再开一个小时。”一个乘客摇摇头,目带怜悯地看向那孩子。   好心的司机把油门踩到了底,无奈车子老旧,也开不了多快,反而咣当乱响,车子震得像要散了架。   只是片刻的工夫,孩子脸色已渐渐现出青紫的颜色,妇人连拍带摇,却丝毫没有帮助,旁边的男人大概是孩子的父亲,急得搓手顿脚。   阿利沉吟了一下,问道:“谁有刀?比较锋利的小刀?”   通过沁儿的翻译,有人递过来一把小刀。   “打火机?”   同时又有好几个打火机递过来。   “管子?细的管子?”   一个貌似水暖工的乘客从他脚边的水桶里翻出一条又细又长的塑料软管。   阿利瞥了一眼,摇头道:“有没有再细一些、硬一些的?呃,圆珠笔,谁有圆珠笔?”   “我有。就是,可能没墨了,不一定能写出来。”一个乘客递过来一支圆珠笔。   “没墨了正好!”阿利接过来,三两下就把里面的笔芯拆出来,用刀割下了笔头和还带着油墨的那一截,然后对沁儿说,“告诉他们,我要给孩子做气管切开术。”   “气管切开术?”沁儿这回一下子听#小说懂了,看了一眼那小孩,又看了看阿利手中的几样东西,颤声道,“现在?在这里?就用这些?”   阿利缓缓点了点头,眼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第一章天上掉下个犀利哥(24)   沁儿扭过头,结结巴巴地把他的意思说了。那妇人目露惊恐,抱紧孩子就往后躲,孩子的父亲也站起来,怒气冲冲地拦在前面。   突然那孩子双眼翻白,猛地抽搐了一下就软了下来。妇人摇了几下没反应,颤抖着伸出手指探到孩子鼻下,已经没了气息,顿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让司机停车!”阿利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镇定。   “司机师傅,快停车快停车,孩子没气啦!”沁儿大声喊。   司机一脚急#小说刹,把车停在了路边。这时阿利已经拨开六神无主的孩子父亲,抱起孩子,平放在座椅上,然后打着打火机,把小刀的锋刃在火苗上来回烧了一下。   沁儿在一旁看着,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只见阿利面色凝重,双手却异常麻利,左手修长的手指伸到孩子颈下锁骨中央的凹陷处按了按,又往上几厘米,撑开了那段皮肤,右手握刀,果断地往下一划。   鲜血涌出来的瞬间,沁儿闭上了眼睛,同时听到几声惊呼。再睁开眼睛时,阿利已经飞快地把圆珠笔笔芯插进了孩子的气管,手掌在孩子胸口有节律地轻轻按压。   过了一会儿,阿利松开手,孩子的小胸脯又开始一起一伏了。   在一片欢呼声中妇人喜极而泣,沁儿看着那孩子血淋淋的脖颈,却是眼前一黑,站也站不住了。   车子又继续往前开了,接下来沁儿始终处在不清醒的状态,身体一时发冷一时发烫,只感觉阿利一直在搂着她。车停了,她被抱下了车,然后有冰凉的水凑到唇边,她喝了好几口,又迷糊过去,似乎阿利又把她抱上了车,后来又下了车。   不知过了多久,沁儿终于感觉到自己躺到了一个平稳的地方。   是床吧。沁儿连眼皮都懒得睁,放心地睡了过去。 第二章一路逃一路爱(1)   第二章一路逃一路爱   不知睡了多久,沁儿才醒过来,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干净的脸。她揉了一下眼睛,再睁开,这回看清楚了,面前的人,虽然一边眼眶还有些青肿,胳膊上有几条伤#小说痕,但整个人看上去仍是显得干净、清俊、修长。   沁儿认出来了,是阿利!他剃了胡子,修剪了头发,换了一件素白的T恤衫。原来他很年轻,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   阿利见她醒过来,眼里露出温和的笑意,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已经退烧了。你没事了,沁儿。”   沁儿望着阿利清爽干净的面孔,还不太习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谢谢你,阿利。”   阿利转身端了一碗粥过来,说道:“喝点吧,你都烧了一天两夜了。”   “这么久?”沁儿吃了一惊,环顾四周,发现正身处一间旅馆的狭小客房内,便问道,“我们这是在哪?”   阿利回道:“在去清迈的路上找的旅馆。”   “清迈?我们……为什么要到那儿?”沁儿更为吃惊了。   阿利搅着碗里的粥,头也不抬地说道:“回合艾?再被人追杀?我可不一定能救得了你第三次。”   沁儿想想也有道理,双手撑着床想起身,却赫然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不由得一愣。撩开薄薄的被单一看,下身穿的竟然只剩下一条内裤,左边大腿上绑着雪白的绷带。她连忙把被单捂上,转头看向阿利,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一张小脸早已通红。   阿利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搅粥:“天热,换药方便,也防止感染。别那么大惊小怪,医者父母心,把我当医生兼护士好了。”   沁儿红着脸,讪讪地接过粥,喝了两口,想起什么,问道:“我们怎么会有钱……住这里?”那日被掳去时已经被搜了身,身上连张纸片都没剩下,这旅馆看着虽然是很便宜的那种,但毕竟没钱也住不进来,何况还有换上的新衣服什么的。   阿利道:“呃,这个,虽然医者父母心,我本不该要他们的钱,但他们一定要谢我救了孩子,我们也确实需要些钱,所以……” 第二章一路逃一路爱(2)   又是“医者父母心”,看来他已经认定自己是个医生了。沁儿微微笑了笑说道:“那你救了我两次,我该怎么谢你呀?我可没有钱。”   “以身相许呗。”阿利边站起身,边淡淡地说了一句。   沁儿明知他是开玩笑,但心里却不由得嗵嗵乱跳,垂下眼不敢看他。   毕竟是年轻身体底子好,下午睡了一觉,到晚上,沁儿已经觉得精神差不多恢复了,便嚷嚷着要去洗澡。   “你腿上的伤会感染的。”阿利说。   “怕什么,你再帮我换药就是了。”沁儿伸手挠了挠头发,“好痒!好臭!再不洗我会疯掉。”   阿利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拿了袋衣物递给她道:“你腿上有伤,穿裙子凉快,也方便。”   “谢谢。”沁儿一笑接过,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浴室,阿利居然也不来扶一把。好在房间狭小,扶着墙走几步就到了。   沁儿从头到脚细细地洗了一遍才出来,觉得好畅快。阿利早已摆好纱布、药水什么的在等着她了。   “还真齐全。我的胳膊还用不用绑起来呀,脱过臼的这只胳膊?”沁儿看着那些东西。   “不用。”阿利眼神古怪地瞥她,“你就那么喜欢被绑起来?”   “我不就是问问吗,是你说的不绑着以后可能会习惯性脱臼。”沁儿在床边坐下,看了他一眼,刷地撩开左边的裙子,露出雪白的大腿。   阿利埋下头,闷声不吭地开始拆纱布,看到被水泡得有些红肿的伤处,摇了摇头,动手清理创口。   药水渗入伤口,沁儿吃痛,虽然忍住#小说了没叫出声,大腿却不由自主猛地抽搐了一下。   阿利抬起头,正好沁儿也低下头,两个人的脑袋几乎撞到了一起。沁儿湿漉漉的头发滑落几绺,散发着好闻的洗发水的味道,阿利与她的目光一撞,迅速又把头低下。   也许是因为刚洗完热水澡的缘故,沁儿的脸颊红扑扑的。可就在阿利一抬头又一低头的瞬间,沁儿恍惚看到他的脸也是红的,而且那双正在给她换药的手,竟也有些颤抖。 第二章一路逃一路爱(3)   似乎阿利自己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手下略顿了顿,突然加快了速度,三下两下就换好了药,重新包扎起来,然后腾地站起身,看也不看她一眼,就往浴室走去。   “喂,这些东西——”沁儿看着散落一床的纱布物什还没收拾,高声叫他。   “我去洗澡。”阿利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就砰地关上了浴室的门。   狭小的浴室并不十分通风,里面还氤氲着方才沁儿洗#小说浴后残留的蒸汽,夹杂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阿利瞥了一眼莲蓬头,仿佛看见少女曼妙的胴体就在那水雾中。   阿利甩了甩头,把冷水开到最大。冰凉的水柱打在身上,让他有片刻的清醒,可一低头,见到地漏处缠绕着的几丝长发,那明亮的大眼睛、甜美的笑容又立刻浮现在眼前,怎么也冲刷不去……   沁儿见他进了浴室那么久都不出来,走到门口停了停,居然没有听到水声,也没有任何动静,于是敲敲门:“阿利,你的换洗衣服我给你放在门边了。”   里面没有反应。沁儿不由得有些担心,又敲了两下,“阿利,你没事吧?”   门忽地打开,沁儿本就靠一条腿站着,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往前一扑,刚好跌入一个湿漉漉的怀抱。   “你怎么总这样?”头顶上方传来阿利不满的声音。   沁儿挣扎着抬起头,只见阿利赤着上身,胸膛上还挂着水珠,一张脸紧绷着,眸子里带着些许的怒意,不由得问道:“我……总哪样了?”   阿利定定看着她,缓缓从牙缝里吐出几个字:“诱惑我。”   “我哪有?”沁儿睁大双眼,一脸的无辜,眸子里却闪着两簇小小的火苗。话音未落,已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揽住腰背,只来得及发出嗯的一声,两片温暖濡湿的东西已经压在了她的嘴唇上。   沁儿脑中嗡的一声,全身血液都涌上了头顶。阿利火热的吻感受到沁儿的回应立刻变得更加激烈,舌头撬开樱唇后长驱直入,却是毫无章法地胡乱吸吮、纠缠,甚至听见牙齿互相磕碰的声音。 第二章一路逃一路爱(4)   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吻得几乎要窒息。沁儿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伸手攀附上阿利的后背。阿利赤裸的皮肤紧致而富有弹性,被沁儿的纤指划过,如触电般猛地一颤。   沁儿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间已经身在半空。阿利打横抱着她,两步走到床边,往下一抛。沁儿左腿伤处受痛,不由得啊地叫出声,眼前黑影一闪,阿利已经撑着双臂俯身上来。   两人满脸通红地对视着,彼此紊乱的气息交错着,头顶老旧的风扇嘎嘎作响,却掩不住两颗心嗵嗵狂跳的声音。   阿利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忽然深吸一口气,一个翻身下了床,拿过浴室门边的T恤就往身上套。   “你先休息吧,我出去一下。”阿利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句,蹲下身穿鞋。   沁儿怔了怔,见他已起身走到门边,忙叫道:“等等!”   阿利身体一滞,停顿了几秒才回过头。   “别丢下我一个人。”沁儿支起身看着他,“我……我害怕。”   #小说阿利避开她的目光,垂下头,片刻又抬起来,已完全恢复了波澜不惊的表情。   沁儿心里不由得有些失落,缓缓低下头。却听到耳边一声叹息,阿利走到近前,再次把她抱起来,开了门,沿着楼梯往上走去。沁儿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只希望这道楼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一路上到天台,阿利抱着沁儿坐下,然后抬头看向夜空。   夏季的晴朗夜晚,繁星点点,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互相依偎着看了很久。   直到沁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阿利才道:“回去吧。”活动了一下坐得有些发麻的双腿,又将沁儿抱了回去。   两人各自一张床睡下,沁儿听见阿利翻了几个身,很快便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知道他是睡着了,大概这两天照顾自己确实很累了。闭上眼睛,杂七杂八的念头纷至沓来,如一团乱麻。干脆爬起身,一瘸一拐、蹑手蹑脚地进了浴室,把两人换下的脏衣服洗了。回到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章一路逃一路爱(5)   第二天早上醒来,阿利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用过之后,两人把仅有的几件东西打包好,就上路了。为了省钱,又到路边搭顺风车。阿利发现背着沁儿,居然很容易拦到顺风车。   两个人对于昨晚的事情谁也没提,甚至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路上不咸不淡地聊上几句,话不多。   合艾位于泰国的西南部宋卡府靠近边界处,距离马来西亚只有几十公里,是泰南十四府的交通中心,也是马来西亚游客最多的旅游城市。而清迈在北部,是泰国仅次于曼谷的第二大城市,四周群山环抱,古迹众多,商业繁荣,素来是东南亚旅游的避暑圣地。   这天终于到了清迈,找个便宜的小旅馆安顿好,沁儿往床上一坐,赞道:“这里不错,起码比合艾凉快些。”   阿利一声不吭地收拾东西,沁儿忽然问道:“为什么要来清迈?”   “不是说过了吗?这里离合艾足够远。”阿利瞥了她一眼,“鬼知道你怎么会惹上那些人,毒贩、武装,任何一个都能轻易要了我们的命。”   “那都是误会,谁知道他们到底要找什么?”沁儿嘟着嘴,一脸的无奈,“反正现在也死无对证了,算我们命大。”   阿利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沁儿又问:“可清迈是大城市,为什么不找个人少的地#小说方?”   阿利手下顿了顿,才道:“中国总领事馆,在清迈。”   沁儿恍然大悟,怎么早没想到,原来他是想去总领事馆寻求帮助,搞清自己的身份。   “中国的大使馆,在曼谷。”沁儿说道。曼谷,离清迈大概还有七百公里。   阿利低声道:“我知道。可你不能去曼谷。”   “为什么?”沁儿望着他,神情有一丝紧张。   “你忘了?你告诉过我,你家在曼谷,你是从那儿逃出来的。”阿利道,“就在我们逃出来的第一个晚上,你说的。” 第二章一路逃一路爱(6)   沁儿低下头回想,依稀记得那晚有人给她喂水喂药,后来还问她去曼谷好不好,她拼命摇头。曼谷……家……心口像撕扯一般地痛。   “呵呵,看来我是发烧烧糊涂了,跟你一样,失忆了。”沁儿抬头微笑,眼中却有盈盈的泪光。   “你没有。”阿利看着她,目光中满是怜惜和痛楚,“你只是,不愿去记起。”   “只有你对我最好。”沁儿再也忍不住,抱着阿利的腰,把头埋在他胸膛,呜呜地哭起来。   阿利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好像在安慰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良久,他托起她的脸,帮她擦了擦眼泪:“走,我们去看星星。”   沁儿嗯了一声,却坐着不动,低声道:“我……腿疼。”   明明昨天都可以走路了,阿利盯着她看,忽地浅浅一笑,俯身把她抱了起来。   八月,是清迈的雨季,白天一直在下雨,夜晚,雨停云散,天空格外清朗。他俩到顶楼看星星。沁儿仰着头,听他说着天上的星星,那仿佛伸长颈、张开两翼飞翔于银河之上的是天鹅座;那天琴座中最明亮的一颗星,就是传说中的织女星,也是夏季北半球天空最明亮的一颗星;牛郎星两旁间隔均匀的两颗小星排列成直线,那就是牛郎的扁担……   沁儿叹了口气:“阿利,你真的失忆了吗?为#小说什么你知道那么多?”   阿利伸手把她揽到怀里,没有出声,仍旧抬头望着天空,心里却想,我宁愿不认得那些星星,只要知道自己是谁就好。   “我从来没注意,原来夜晚的星空,是这么美。”沁儿靠着阿利,觉得他宽阔坚实的胸膛让她无比安心,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正迷糊着,忽然身体一晃,已被阿利抱了起来。沁儿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继续装睡,由着阿利把她一路抱下楼,开了房门,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又将被单轻轻盖在她身上。   等了片刻,沁儿听不到任何动静,忍不住睁开眼睛,却见阿利凝神屏息,正缓缓俯身向她吻来,嘴唇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   两人目光相撞,阿利立刻像弹簧般弹开,表情就像个偷糖吃被发现的孩子,语无伦次道:“我……我来拿个枕头。”说着伸手从她枕头旁边抓了个枕头,扔到地上,随即躺倒,枕了上去。 第二章一路逃一路爱(7)   这间房,只有一张床、两个枕头,一床被单。入住时阿利就说,这是最便宜的房间,让沁儿睡床,他睡地板。   两个人一上一下地躺着,各自想着心事,谁也睡不着。   沁儿忽然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去中国总领事馆呀?”   阿利回道:“明天。”   “明天?”沁儿有些意外。   “嗯。”阿利闷闷地应了一声。   接下来,两人都不再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沁儿又轻轻问:“阿利,你睡着了吗?”   “没呢。”   “睡地上,凉吧?”   “不凉,正好,凉快。”   “睡地上,潮呢,对关节不好。”   “没事,我在外面都睡了一个月地板了。”   安静了一下,沁儿又轻声道:“只有一床被单……”   阿利道:“天热,我睡觉不老实,盖不住被子,你盖就好了。”   沁儿没有再说话,沉默了片刻,忽然觉得床一沉,竟是阿利携了枕头上床来,扯过被单的一角盖了,然后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大床的另一边,一动也不动。   黑暗中沁儿听到他压抑着的呼吸声,不由得一颗心嗵嗵直跳。   安静了好久,阿利极低地叹了口气,侧过身,伸长手臂把她揽在怀里,却是格外的小心翼翼,就好像搂着个易碎的瓷娃娃般。   沁儿把头抵在他#小说的胸口,数着他的心跳。从狂乱,到均匀,从快速,到平稳,终于,连呼吸,也慢慢变得悠长深沉。   他睡着了。明天,他就要去中国总领事馆了,接下来,会怎样?沁儿心头忐忑,强迫自己睡着,不要再多想。明天会怎样?明天再说吧。 第二章一路逃一路爱(8)   半夜沁儿突然被踢醒,昏暗中隐约只见阿利仰面朝天,露着肚皮,整个人呈“大”字形横在床中央,把她挤得几乎要掉到地上去。   他还真是睡得不老实。沁儿暗笑着,伸过手去,把他翻卷到胸口的T恤拽下来,盖好肚子,又用力想把他的手脚摆回去。   阿利没有被弄醒,却反而展开四肢,侧了个身,像八爪鱼般缠绕上她,把她紧紧地又搂回到了怀里。   两人便这么搂着,一直睡到了天明。   沁儿睁开眼时,阿利正坐在床边看着她。见她醒来,淡淡地说了声:“早。”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   “早。”沁儿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赶紧爬起来去洗漱。   正刷着牙,余光瞥见阿利站在门口,连忙含着满嘴的泡沫道:“你要用洗手间?那你先吧。”   阿利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你慢慢来。”   沁儿含#小说糊地哦了一声,扭过头继续刷牙。   阿利双臂抱在胸前,倚着洗手间的门框,默默地看着她洗漱,似乎看得痴迷了。沁儿的心中,却是越来越慌。   临走时,阿利把剩下的钱几乎都留给了沁儿,自己只留下一点点路费,嘱咐她道:“把钱收好了。我走了。”   沁儿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终是只说了一句:“在外面要小心。”   阿利看着她,眸子里泛起暖暖的笑意,忽地低头在她额角轻轻一吻,柔声说道:“别到处乱跑,注意安全。”说毕转身出去,反手带上了门。   沁儿呆呆地站着,不由得眼眶发酸,心里一阵难受。这算是吻别吗?他把钱都留给了她,他是,不打算回来了?   这一整天,沁儿除了中午时出去胡乱吃了点东西,就一直乖乖地待在房间。等到日头西斜,忍不住心头越来越惶恐。坐在窗边,看着太阳一点点沉下去,心,也一点点沉下去。   终于,房间陷入了昏暗。沁儿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那个用好听的伦敦腔英语向她问话的流浪汉,那个只肯吃剩饭却不要她的钱的古怪孤傲的家伙,那个在黑暗中叼着烟却不抽的寂寞身影,那个一路背着她的坚实后背,那个搂着她的宽阔胸膛和温暖怀抱,那双给她疗伤的修长稳定的手,还有,那个有些莽撞、有些笨拙,却热情无比的吻……   他走了,他真的走了,不回来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第二章一路逃一路爱(9)   是呀,她是谁呀?不过是个离家出走,还可能背着过失伤人命案的女孩。他们本就是素不相识,她不过举手之劳给过他几次食物,他却救了她两次,冒着危险、一路艰难地把她带到了这里,他还有什么理由,为她留下来?难道被她连累得还不够吗?   沁儿越想越是悲从中来,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反正就自己一个人,还有什么顾忌?就让眼泪肆意流淌吧。   不知在黑暗中坐了多久,沁儿正哭得气噎声塞,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接着头顶白色的灯光洒了下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在呀,怎么不开灯?”   沁儿扭过头,脸上还挂着泪水,却立刻绽开惊喜的笑容,几乎是一跃起身,扑向来人的怀里,抬头叫道:“阿利!”   阿利的身子一震,看到她红肿的双眼和满面的泪痕,问道:“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   “我以为……以为你不回来了……”沁儿哽咽着。   阿利抬手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道:“小傻瓜,我不过就是晚了点,怎么会不回来?”   沁儿垂下头,抽泣着低声道:#小说“我以为你……走了……不理我了……”   阿利心里一疼,伸臂搂住她,叹道:“我怎么会不理你……你不知道我……我……”喉头却涩住,只能紧紧地、狠狠地搂着她,恨不能把她揉到自己的身体里。   良久,沁儿将脸埋在他的胸口轻声问:“今天去中国总领事馆,情况怎么样了?”   阿利沉默了片刻,松开手,闷声道:“我没去。”   “没去?为什么?”沁儿惊讶地抬起头。   “我连自己是不是中国人都不能确认,而且,说不定我是个被通缉的逃犯,去了,不正好自投罗网吗?”阿利一脸茫然的样子。   沁儿眨了眨眼,没有说话,心里却知道,他说的这些,想必在来清迈之前早就考虑过了。他没有去,难道是……   阿利看着她忧心忡忡的小脸,轻笑道:“你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呢?有什么好担心的?我们先在这儿住下,看过段时间我能不能想起什么再说。”   他果然是舍不得丢下她!沁儿鼻子一酸,眼泪又快出来了,像小猫一样在他胸口蹭了蹭,叫道:“阿利——” 第二章一路逃一路爱(10)   阿利被她蹭得心头一阵酥痒,猛地伸手到她腋下,一下把她举了#小说起来,大步走到床前把她放倒,欺身上去,用火热的目光凝视着她,低声唤道:“沁儿——”   沁儿羞红了脸,闭上眼不敢看,却抬起手臂钩住了他的脖子。阿利被她轻轻往下一带,脸顿时埋在了两座柔软的山峰之间,腾地一下,似乎全身都燃烧了起来……   阿利炽热的气息喷洒在沁儿头颈间,沁儿觉得自己连耳根都红了,整张脸都在发烧,不,整个人都在发烧!而大脑,却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结束的,两个人各自仰面朝天躺着,都是大汗淋漓,筋疲力尽。   一阵凉风吹来,沁儿猛然惊起,连忙伸手扯过被单盖上。阿利立刻蹭过来,头在她颈窝里拱了拱,像一头想要讨好主人的小兽。   “弄疼你了?对不起。”阿利伸手抱住她柔声说。   “没事……还好啦。”沁儿咬着被角。   “那,再来一次?”阿利眼睛一亮,兴奋地爬起来,好像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瞬间恢复了体力。   “啊,不要啊!”沁儿余痛未消,惊得裹着被单就往一边逃。   阿利扯住她道:“开玩笑的,我哪有那么禽兽?”   “你就是禽兽!”沁儿气哼哼地说。   “那你为什么要跟禽兽在一起?”阿利看着她,邪邪地笑。   “我喜欢,你管不着!”沁儿依旧气呼呼的语气。   “好吧。”阿利翻身下床,从地上捡起衣服穿上。   “你去哪?”沁儿叫道。   阿利不答她,走到门边,拎起一个袋子扔上床,笑道:“禽兽买的东西,你吃不吃?”   沁儿裹着被单坐起来,阿利也坐上床,打开袋子,一样样拿出来,有一大盒配了蔬菜和辣酱的碎肉粘米饭,有烤腊肠,有香蕉煎饼,最后,竟然还有一个硕大的火龙果。   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沁儿看得食指大动,伸手去拿,却不料被单滑落,露出雪白的肩头,赶紧又抓起来披上,看了一眼阿利道:“帮我拿件衣服来吧。”   阿利不怀好意地看着她:“穿什么衣服,反正看都看过了。” 第二章一路逃一路爱(11)   沁儿涨红了脸,避开他的目光,裹紧了被单不再说话,眼睛只盯住吃食,一副口水快流出来的样#小说子,她可真的饿了。   “小沁儿,小馋猫。”阿利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拿起一块烤肠,蘸了酱塞到她嘴里,“来,我喂你。”   沁儿乖乖地张嘴接了,吃了几块,忽然想起来:“你的那点钱,够买这么多东西吗?”   “当然不够。”阿利又喂了她一勺饭,“是我挣的。你以为我一整天都去哪里了?我是去做搬运了。”他没有告诉她,他是如何在中国总领事馆门口徘徊了一个上午,才改变了主意的。   “你,做搬运?”沁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是呀,帮人搬货。我不会说泰语,又没身份证,还能干什么?”阿利低头拌了拌饭,又舀起一勺喂她。   沁儿避开他举过来的勺子,问道:“可你以前……”   阿利明白她想说什么,接过话道:“以前我一个人怎样都无所谓,但现在,不能让你跟着我吃别人的剩饭啊。”   沁儿怔了怔,只觉得眼眶发酸,眼泪又快流下来了。   阿利叹了口气,放下勺子,伸手轻轻揽过她,低声道:“其实,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沁儿回身搂住他,呜咽道:“已经够多了,阿利,太多了……”   “沁儿,我的小沁儿……傻丫头……”阿利托起她的脸,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水,柔声道,“我爱你,沁儿。”   “我也爱你,阿利。”透过朦胧的泪眼,沁儿竟然在他漆黑的双眸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这就是,爱人的眼睛吧。   两个人吃饱喝足,阿利拿出纱布和药水说:“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沁儿在床边坐下道:“你现在才想起来?我都痛死了。”   阿利眉毛一挑:“不会吧?应该差不多好了呀。” 第二章一路逃一路爱(12)   “旧伤不痛,新伤痛。”沁儿半嗔半笑地看了他一眼,就低下头,自顾自把玩着衣襟上的一粒纽扣。   半晌不见动静,沁儿抬起头,只见阿利垂手站在床边,虚握着拳,像在忍耐着什么,脸都快憋红了,不由得惊道:“你怎么了?”   阿利盯着她,咬着牙道:“#小说你这么说……就是不怕痛了是吧?”   “什么?”沁儿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又惊又笑地往后躲,“不行,你得给我换药!医者父母心,你自己说的!”   “谁说我是医生?”话音未落,阿利火热的手掌已经贴了过来。   第二天两人把旅店的房间退了,转悠半天,在清迈新城和老城的交界处,租下一间地下室。房间只有一个又高又小的窗户,不过难得有单独的洗手间,而且,最重要的,价格非常便宜。   清迈号称“泰北玫瑰”,西边是高耸的素贴山,中心地带是护城河环绕的旧城区,古老的佛塔和现代建筑并立,马路很宽,建筑却不高,一般也就三层楼,视野开阔,是一个非常国际化的小城,外国游客很多,特别是欧美游客,所以街边随处可见咖啡馆。   沁儿因为会说泰文、英文,尤其是英文说得好,又有做招待的经验,所以很快便在一间咖啡馆找到了工作。几天之后,阿利也在新城区找到一份仓库搬货的工作。沁儿的工作时间是中午到晚上,每天傍晚阿利收了工,就从新城转到老城,去接沁儿回家。   那个狭小简陋的地下室就是他们的家。每天回到家,忙碌了一天的疲惫便似乎都消失了,两个人牵着手一起在门外看星星,或是窝在床上吃些零食聊天,生活好不惬意。   这天是星期天,晚上沁儿一直忙到快十一点才收工,出门就看见阿利交叠着两条长腿倚在墙边的壁灯下,手里玩着一副纸牌,见她出来了,却并不动,只是向她招了招手。   “等好久了吧?”沁儿跑过去,像往常一样,去搂他的胳膊。 第二章一路逃一路爱(13)   阿利却抬手做了个阻止的姿势,身体仍靠在墙上,另一只手把纸牌举到沁儿面前,一本正经地拉长了声音说道:“这位小姐,请抽一张牌。”   “干什么?”沁儿看他故弄玄虚的样子,不知道他又要搞什么花样。   阿利朝纸牌努了努下巴,“随便抽一张,不要给我看见。记住是什么,然后再插回去。”   沁儿看了他一眼,迟疑着抽了一张出来,是红桃K,随即又把牌插回去。   阿利#小说把牌收拢,双手飞快地洗牌,然后左手打了个响指,右手把牌面摊开,笑看着她。   沁儿低头一看,发现第一张赫然就是红桃K,大睁着眼睛怔了怔,忽地咯咯笑起来:“再来再来!”伸手又抽了张方片7。   阿利笑吟吟地把牌又洗了一遍,一声响指过后,方片7再次跑到了最上面。   “阿利,你会变魔术!”沁儿抱着他又笑又叫。   “是呀,我也是今晚看见集市上的表演,才发现自己也会的。”阿利显然也心情大好,拉起她的手,“走,我们过去逛逛,有好多好东西呢。”   星期天晚上的集市一直会开到半夜十二点多,其实就是些在路边的摊档,摆卖各种手工艺品等,刺绣、棉布、银器、漆器、木雕、纸伞、编篮、烟斗……两人囊中羞涩,只是一路逛着看着,并不买。但对于路边吃食,却不肯放过,尤其是一种叫“卡奥?索易”的清迈著名小吃,辣、酸、甜味混合,十分可口,在潢色面饼上浇上浓浓的咖喱酱,再铺上煎饼做成。泰北咖喱香而不辣,颇合华人口味,是阿利最喜欢吃的。   回到家门口时,已是月过中天。沁儿只觉得今晚像过节般开心,揉揉肚子说:“还饱着呢,不如去山坡上看星星吧。”   阿利应声好,两人手拉着手上了附近的一个山坡,相拥着坐在草地上,仰望星空。寂夜无人,繁星满空,一丛丛的木槿花,在月光下宁静雅致,清香悠长……   夜风吹过,草木清香传来,阿利深呼吸了几口,只觉胸中一片舒畅,忽地侧过头道:“沁儿,用两个字形容你现在的感觉吧。”   沁儿略一思索,展颜一笑,灿若夏夜玫瑰:“幸福。”   幸福——如此美好,如此简单。 第二章一路逃一路爱(14)   转眼间在清迈已有一个多月。这天晚上阿利照常去接沁儿,沁儿见到他左手臂上血红一大片,惊道:“你的胳膊,怎么受伤了?”   “没事儿,搬货的时候不小心刮到的,一点小伤。”阿利瞥了一眼自己的胳膊,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没看起来那么严重,那是涂的红药水。”   回到家临睡前,沁儿还捧着阿利的胳膊在灯下仔细看着,越看越是心疼,皱着眉道:“还疼吧?可能会留疤呢。”   阿利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一个大男人,留疤就留疤。再说又不是在脸上,有什么关系?好了,睡吧。”   熄了灯,沁儿小心翼翼地拉着他的手,让他朝右侧躺下。迷迷糊糊快睡着时还在想,半夜得起来看看,阿利睡觉向来不老实,别翻来滚去地压到了胳膊上的伤。   也许是心里有事惦记着,睡到半夜,沁儿真的醒了。睁开眼,却见昏暗中一点微光,鼻间闻到淡淡的烟草味。是阿利半坐着倚在床头抽烟。   他什么时候又开始抽烟了?沁儿不敢动,只是睁着眼睛,盯着他指间那一点忽明忽暗的光。他的脸完全隐在黑暗中,看不见表情,她的心,却不知为什么,开始一点点地抽紧。   沁儿闭上眼睛,动了动,假装无意识地往他身边蹭了蹭。阿利掐灭烟,俯下头,悄无声息地停顿了片刻,在她额头轻轻一吻,随即躺下来,把手掌搭在她柔滑的肩头,摩挲了几下。   似乎,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沁儿往他怀里又拱了拱,心头发酸。这是怎样的手——粗糙、掌心布满老趼,似乎还有好几处细碎的伤痕,就像所有干粗活的男人的手。可,这不该是阿利的手啊,即便当初他衣衫褴褛流浪的时候,那双手,仍然是与众不同的干净、细滑。   虽然,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不知道他以前的身份,但这样出卖劳力的辛苦生活,不应该是他过的生活。   阿利的伤在左臂外侧,不深,却很长,跨过了肘关节处。因为要干活,胳膊不能不动,所以伤口反反复复,好得很慢,最终还是留下疤了。   沁儿用指尖在那条长长的粉色疤痕上轻轻划过,无比惋惜地摇头叹道:“完了,帅哥破相了。”   阿利很配合地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是啊,这下王子变青蛙了。我的公主,您可还要这只丑陋的青蛙?”   “什么青蛙……”沁儿摆弄着他的胳膊,又有了新发现,“咦,弯起来就像个大写的L。哈哈,阿利,Lee,你的名字是我起的,这条疤,就是印记。”   #小说阿利忽地退后半步,单膝跪下,伸右手托起她的手背,举到唇边轻轻一吻,抬眼看着她,似假还真地说道:“我最爱的公主,有了这个印记,我就永远是您的青蛙、您的奴仆。” 第二章一路逃一路爱(15)   沁儿低头看着他,突然往他唇上飞快地一啄,脸上红晕浮起,无限娇羞:“青蛙,快点变回王子吧,我最爱的王子!”   这一晚两人极尽缠绵,互相贪恋着对方的身体,一起翱翔、一起飞落……紧紧搂着的那一刻,恨不能融为一体,直至地久天长、海枯石烂……   夜半时分,沁儿又醒了。自从半个月前阿利的手臂伤了之后,她经常会在半夜醒来,而且好几#小说次,看到阿利也是醒着的。有时,在黑暗中睁着眼,他在抽着烟;有时,只把烟叼在嘴里,并不点火;有时,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沁儿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感觉到,他整个人似乎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忧伤之中。每当这时,她的心就会慌乱起来,慌得像是在往下掉,却找不到可以攀附的地方,就那么一路掉下去。   这次阿利没有醒,在身旁熟睡着,呼吸均匀悠长。沁儿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的脸,线条坚毅的下颌、瘦削的脸颊、薄薄的唇——人们常说薄唇者薄情,阿利,那你呢?   再往上,挺直的鼻梁,微凹的眼眶,狭长的双眼,浓密的剑眉,可为什么,这眉是蹙在一起的,甚至在眉心挤出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你明明是睡着的呀,为什么,在梦中还皱着眉?你的心事,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其实,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和你一样不舍得。不说,就不说吧,多在一起一天,都好。   早上沁儿醒来,正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就听见洗手间传来呕吐声。   她扭头一看,阿利不在身边,忙翻身下床,走到洗手间门口,拍了拍门,叫道:“阿利——”同时转了转门把手,拧不开,门被反锁了。   听声音,阿利似乎呕吐得很厉害。沁儿焦急地等了好一阵,才听见里面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然后阿利开了门,扶着门框站着,脸色苍白。   “你怎么了?吐成这样?”沁儿扶着他,惊讶地看到他额头细密的一层汗。   阿利一手抚着腹部,摇了摇头:“我没事。昨晚不知吃什么吃坏了,吐出来就好了,现在没事了。”   沁儿皱着眉道:“昨晚?昨晚我们一起吃的呀,怎么我没事呢?”说着扶他坐下,又给他倒了杯水。   “那可能是中午那顿吧。”阿利喝了口水,笑道,“或者是你的肠胃比较强悍,吃什么都能消化。”   沁儿见他神色恢复如常,便也放下心来,只是不停地嘱咐他在外面不要乱吃东西。 第二章一路逃一路爱(16)   谁知第二天一早,阿利又在洗手间呕吐。   沁儿担心起来:“你这不像是吃坏了东西啊,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阿利连忙摆手:“别!一点小毛病,去什么医院,等会儿我自己去买些肠胃药就行了。看医生那么贵,还不如把钱留着去吃一顿‘康马’。”   康马(Khantok),是一种别有风味的泰国晚餐,吃时不设餐桌,只有矮小的圆桌。进食的人必须事先脱去鞋子,然后盘膝席地围坐在“康马”周围。这是沁儿一直感兴趣,说要攒多点钱就去吃的。   沁儿见他吐完似乎也就没事了,精神抖擞的不像有病的样子,于是打趣道:“我一个人吃就好了,你吃了也白吃,又要吐出来。”   接连吐了几天,沁儿缠着要陪阿利去医院,阿利一直不肯,急得沁儿直跺脚。不过他好像就是早上呕吐而已,到晚上照样生龙活虎。   这天晚上,沁儿又说起去医院的事,阿利拿出个小药瓶递过去:“我今天下午已经去过医院了,没什么,轻度胃溃疡,按时吃药就没事了。”   “胃溃疡?多半是你之前流浪的时候饿出来的毛病。”沁儿接过药瓶一看,上面贴着清迈中心医院的标签,不由得叫道,“你去中心医院?清迈最贵的一间!完了,我的‘康马’没了。”   阿利笑嘻嘻地在她头上敲了个栗暴:“小气鬼!我还不是为了让你放心才去看的?中心医院可是清迈最大最好的医院。”   “和你开玩笑呢,当然是身体重要!”沁儿又低头看了看那一长串英文药名,“Zolmitriptan(佐米曲普坦),这是什么药?好奇怪的名字。”   阿利一把拿过药瓶,打开床头柜扔了进去:“修复胃黏膜的,说了你也不懂。”   “我怎么不懂,我妈妈就有胃溃疡。可是——”沁儿有些狐#小说疑地看着他,“胃溃疡不是会胃痛吗?为什么你是呕吐?”   阿利的眼神闪了闪,马上道:“呃,我这个,其实是胃幽门溃疡,部位不同,症状也不同。唉,和你也说不明白,你知道幽门在哪吗?”   沁儿摇摇头,靠过去把手轻轻放在他的上腹部,柔声道:“反正,你吐的时候,胃里一定很难受吧?以后不要吃辣的和油炸的了,对胃不好。”   阿利伸手搂住她,在她额角一亲,轻笑道:“有你心疼我,不用吃药都会好了!” 第二章一路逃一路爱(17)   话是这么说,可阿利每天早上仍是呕吐得很厉害。沁儿还是愿意相信中心医院的医术,而且知道胃溃疡是个不容易治好的慢性病,吃什么药也不会立刻见效的,所以也不太着急,只是每天晚上都会给他买碗白粥喝,吃得#小说阿利直嚷嚷嘴里淡得没味。   倒是阿利自己,一瓶药只吃了一小半,就自作主张换了种药,名字更是冗长,没有医院的标签,大概是自己去药店买的,被沁儿无意间发现了,他只淡淡说了句:“原来那种药效不好。”   沁儿拿着两瓶药左看右看,然后瞪着他,“要坚持吃一段时间才能看出效果的嘛,你要相信医生。”   阿利瞥了她一眼,把两瓶药都收了,不服气地说:“我就是医生!”   沁儿也不服气地回哼了两声。   但不服也得服,自从阿利换了药,呕吐真的减轻很多,有时只是干呕几声。   这天早上沁儿正在刷牙,看见阿利冲进来,冲着马桶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没吐出来,从架子上扯下毛巾擦擦嘴,就又出去了,沁儿忽然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阿利反身回来,见她笑得花枝乱颤,问道:“什么事这么好笑?”   沁儿用手背擦了擦嘴边的牙膏沫,强忍着笑说道:“你不觉得,你这病就像是……像是女人怀孕吗?看你刚才干呕的那个样子……哈哈……”接着笑得气都喘不过来。   阿利一脸的黑线,抬手又给了她个栗暴,“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我走了,等晚上回来再好好‘收拾’你。”   晚上阿利和沁儿腻在一起,忽然想起什么,伸手到床头柜里摸了摸,拿出个小小方形的东西,在沁儿眼前一晃,笑着道:“看,我今天买了这个。”   “什么好东西?”沁儿伸手抢过来一看,脸色就有些变了。   阿利在她耳边说:“今天早上你的话提醒我了,我们在一起都快两个月了,一直没有做防护措施,要是有了孩子,可就麻烦了。”   说完半晌没见沁儿出声,探过头去,只见沁儿低头咬着嘴唇,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的东西。   “沁儿——”阿利心里有点发慌,轻声叫她。 第二章一路逃一路爱(18)   沁儿抬起头,脸色带着些苍白:“阿利,你不喜欢孩子吗?你觉得,孩子是麻烦?”   阿利愣了愣,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你现在还小,我们都太年轻。况且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养不起……”   “我们有手有脚,而且都有工作呀。”沁儿看着他,“我也不小了,隔壁的玛戈,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她丈夫在床上瘫了好几年,靠她一个人做工都能养活一家子呢。”   阿利撇撇嘴:“那你也看到啦,他们过得有多凄惨。我怎么能让你过那样的生活呢?所以——”   “我不觉得他们凄惨。”沁儿打断他的话,“再穷,一家人相亲相爱的在一起,也是幸福的。”   阿利见一时说不过她,搂住她的肩头道:“我们先不讨论这个问题好不好?”说着亲了亲她的耳根,“我们也有我们的幸福,是吧?”   沁儿挣开他,把手里的东西一丢,径自躺下,只留给他一个僵硬的后背:“我今天不舒服,先睡了。”   阿利呆了半晌,低低地叹了口气,关上灯,也躺下来,隔了好一阵,柔声说:“让我抱抱你,行吗?就抱一抱?”   沁儿不理他,他又轻声问:“睡着了?”   沁儿仍然不出声。过了一会儿,一条手臂缓缓地环上她的腰间,后面的身体小心翼翼往前靠了靠,贴上了她的后背。   热量透过薄薄的衣衫传过来,一点一点地,融化着她。沁儿心头纠结,很想转过身去对他说,阿利,我爱你,我就是愿意给你生孩子,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疼。可是……可是……   正在柔肠百转,身后却传来轻微的#小说鼾声,他竟然睡着了。沁儿愤愤地拨开他的手,往一边挪了挪,也睡了。   也许是思虑过多没睡踏实,第二天沁儿居然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阿利早就上班去了。 第二章一路逃一路爱(19)   到了晚上阿利来接她,任凭他怎么哄,沁儿就是对他不理不睬。最后阿利也不说话了,冷下脸来,两人一路无语地回到家。   一进门,阿利就去了洗手间,出来时,手按着胸口下面,神情满是痛楚。   “怎么了?胃很痛啊?”沁儿见状赶紧上前扶着他,一脸的关切。   “不是胃痛,是这里痛。”阿利指了指心口,“心痛,我的小沁儿不理我了。”   沁儿变了脸色,用力甩开手,走到床前坐下,气呼呼地说道:“你就骗我吧!我傻,最好骗了!”   阿利凑过去,把下巴抵在她肩膀上摩挲着,讨饶地说:“沁儿,我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不就是孩子吗?你喜欢,以后我们生一大堆,好不好?”   “真的?”沁儿转过身,眼睛亮晶晶的,“那我们今晚就不要用套套了。”   #小说   阿利看着她,眸子中似乎闪过一丝黯然,然而很快就变成了冰冷的决绝,缓缓摇了摇头:“不行。”   “不行就算了。”沁儿倒头就睡,再也不理他。 第三章折翼的天使(1)   第三章折翼的天使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陷入了冷战。沁儿不说不笑,阿利居然也不再花心思哄她,每天晚上把她接回家后,就倒到床上呼呼大睡。但看他疲惫的样子,似乎也不是装出来的。最近他胃#小说不好吃得少,偏偏干的又是体力活,一早就出门,还要等她到深夜,一整天都没得休息,是真的累坏了吧。   沁儿仍会半夜醒来一两次,只是再没遇见阿利也醒着。他总是睡得很沉,并且一身一身地出汗,有时候衣服都湿透了,沁儿就拿条干毛巾给他擦,摆弄来摆弄去,他都不会醒,手指抚上他在沉睡中也皱着的眉头,不由得心疼。可早上起来,她依然冷淡地对他。   这天晚上,阿利难得的没有回来后倒头就睡,而是一直坐在床上玩纸牌。见沁儿洗完澡出来,阿利抬头冲她扬了扬嘴角:“来,教你变魔术。”   沁儿也微微笑了笑,走了过去,若无其事地在他旁边坐下。   两个人一个教一个学,一个洗牌洗得眼花缭乱,一个边洗边掉。边掉牌沁儿边咯咯地笑,阿利就敲她的脑袋,叫她“小笨蛋”,沁儿不服气地撅嘴,说是因为她手小拿不住牌。   “手小?有多小?我看看。”阿利捉住沁儿的手,貌似认真地研究着,忽地送到嘴边啃了一口。   “啊——”沁儿惊叫了一声,抬头嗔怒地盯着他,反手抓住他的手,狠狠地一口咬下去。   阿利的脸上闪过一瞬的痛楚,却是忍住了没有叫出声,反而眸子里泛起浓浓的笑意,看着她低声道:“解恨吧?使劲咬!”   沁儿松开口,见他手背上有清晰的一排牙齿印,周围皮肤微微泛着红肿,看来是咬得狠了,不由得伸出手指去抹那排牙印。   阿利看着她,坏坏地轻笑:“心疼了?抹不掉啦。”   沁儿脸上发热,低着头不说话。   阿利见她害羞,不再逗她,道:“来,变个新魔术给你。告诉我你的生日。”   沁儿依言报上自己出生的年月日。 第三章折翼的天使(2)   阿利怔了怔,叫道:“沁儿!你跟我说你十八岁了!”   沁儿听他声音里带着惊讶,甚至还有一丝恼怒,不由得奇道:“是呀,怎么了?”“可,你明明还没有满十八岁。”阿利的神情有点古怪,“你……未成年……”   “我虚岁都十九了!而且我下个月就过十八岁生日了!”沁儿不服气地看着他。   “从法律上讲,你就是未成年!”阿利道。   “你这是哪国法律?我成年了,驾照都拿到了!”沁儿伸手把摊在床上的牌搅乱,笑笑道,“你要变什么给我?”   阿利叹了口气,把牌拢在一起重新洗了几遍,然后并起右手食指和中指,把牌向一边缓缓推开,眼睛盯着沁儿道:“左数,第三张牌。”   沁儿的生日是3号,抽出第三张牌,正是一张红桃3。她拿着牌歪头想了会儿,忽然道:“啊,你又骗我!要是我的生日是30号,那你变什么牌给我?”   “我的小沁儿变聪明了嘛。”阿利嘴角勾着一抹笑道,“不过魔术本来就都是骗人的。来,我教你,其实很简单……”   两人玩了会儿牌,阿利看似随意地问道:“你说你拿了驾照,那你开过车没有?”   “当然开过了,本来……”沁儿说了一半,突然就住了口。   “本来什么?”阿利问。   沁儿低头不语。过了片刻,耳边传来阿利带着些试探的声音:“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小说回曼谷?”   沁儿猛地抬头,盯着他。   阿利迎上她的目光,神色平静:“你一直没有确认那个女人有没有死,不是吗?最多只是过失,误伤。而且,你还没有满十八岁。”   沁儿重又低下头,把手里的牌逐张按在床上,一张,两张,三张……最后,喉咙里挤出小小的声音:“我是个麻烦,是吗?你要赶我走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你想回曼谷看看情况,我可以陪你一起去。”阿利扳过她的双肩,“沁儿,虽然你从来没说过,可我看得出来,你是从小受过良好教育的,家境应该也还不错。你不能一直过现在这样的生活。” 第三章折翼的天使(3)   沁儿缓缓抬起头,有些凄然地一笑:“你不也是吗?”说完把手里剩下的牌缓缓放下,扭身躺倒,扯过被单盖上,把脸埋在枕头里,狠狠咬着嘴唇,努力忍着,才没有让眼泪流出来。   “唉,沁儿……”阿利伸手想要抚上她的鬓角,却在半空中停住,默默地看了她两眼,终是收回手,按向墙上的开关,关灯,睡下。   两人静静地躺了好一阵,阿#小说利忽然说:“沁儿,有件事,我想我不该瞒着你。”   沁儿心里一紧,把头探出来,竖着耳朵等着他的下一句,一颗心嗵嗵跳着,就像是个等着宣判的囚徒。   “我前几天,去过中国总领事馆了。”阿利缓缓道,“他们把我的情况登记了,还拍了张照片。他们说一有消息就会通知我。”   这一天,终于来了。早就知道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沁儿的心底一片冰凉。   他还是去了中国总领事馆,他要找回他的过去,他要回到他的世界,过回他原来的生活。甚至,早就替她想好了后路,他让她回家,全然不顾家里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在等着她。   家——她还有家吗?连他,都不要她了。   “沁儿,你睡着了吗?”阿利轻声问。   沁儿没有回答。阿利也不再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沁儿悄悄翻过身,手臂小心翼翼地搭到阿利的腰间。   阿利仰面躺着,没有动。   沁儿抱住他的腰,继续把整个身体都靠过去,头抵在他的胸口,呼吸着熟悉的味道,听着心跳的声音。   嗵,嗵,嗵……那是她自己的心跳声,不是他的。   阿利依然一动不动。   沁儿侧头换了个角度贴在他胸口,手扳住他的肩膀,一点点往上蹭着,像只在主人怀里撒娇的猫咪。终于下巴搁到了他的颈窝上,揉了揉,微微抬了头,把嘴唇印在了他的耳后。 第三章折翼的天使(4)   她的唇,是炽热的;他的肌肤,却是冰冷的,在四季如夏的清迈九月底的夜晚,冰冷得好似万古不化的冰山,一直,寒到心里。   “沁儿,别#小说闹了。”阿利抬起手,轻轻地但却是坚决地,拨开了她的头,推开了她的身体,然后用略带疲惫的声音说,“我累了。”   沁儿的身体僵了僵,把头挪回到自己的枕头上,背过身的瞬间,忍了很久的泪水终于无声地滑落。   静悄悄地哭了一阵,委屈、难过、伤心……敌不过漫漫袭来的困倦。沁儿正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突然感觉到阿利起身去了洗手间。   过了一会儿,传来马桶抽水的声音……洗手池哗哗的水声……沁儿的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   蓦地,重物撞击的一声钝响。   沁儿一下子惊醒,翻身坐起,飞快地跳下床。   大概起得急了,一阵眩晕。沁儿扶住墙,定了定神。   洗手间的门缝透出橙黄的灯光。沁儿赤脚走到门口,叫了一声:“阿利!”   没有回答。里面排风扇单调的转声中,好似夹杂着异常的响动。   沁儿伸手握住了门把手,没有反锁,一扭,就转动了。   那一瞬间,她突然有种强烈的心悸感,仿佛正在打开万米高空上的飞机舱门,马上就要一脚踏空,跌落下去。   门开了。   阿利倒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蜷缩成一团,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呻吟声。   “阿利!”沁儿往前一迈,腿一软就跪倒在他身旁,膝盖重重地磕在坚硬的地砖上,却浑然不觉得痛,心慌得快要掉出来,连声地问道,“你怎么了?阿利,你怎么了?”   阿利的面容已经痛苦得扭曲,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挣扎了一下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药……”   “药?噢,药!”沁儿急急起身,冲回床边,开了灯,在床头柜找出阿利买的那瓶药,长长的一串名字,用法却是不清不楚的“必要时服用,或遵医嘱”。沁儿顾不了那么多,又冲回阿利旁边,搬起他的上半身,塞了两粒药进他嘴里。 第三章折翼的天使(5)   阿利脸色青白,闭着眼睛,牙关紧咬,似在极力忍耐着痛楚,握成拳的双手青筋暴起,指甲深深地抠进肉里,只是再也没有呻吟一声。   沁儿抱着他,只觉得他浑身都在颤抖,又惊又怕,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眼泪哗哗地涌了出来,“还要再吃两颗吗?阿利?阿利!”   阿利艰难地摇了摇头:“一会儿……就好。”   沁儿别无他法,也不敢乱动,只能紧紧抱着他,心里祈求着他说的“一会儿”快一点结束。   过了好一阵,阿利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慢慢放松下来,睁开眼睛,看着泪流满面的沁儿,勉强笑了笑,声音虚弱而嘶哑:“吓坏你了?别怕,没事了。”   沁儿擦了擦眼泪,半拖半抱地把他弄回床上躺好,拿条干毛巾,给他擦拭额上的汗水。手指抚上他苍白冰凉的脸庞,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泪珠又往下掉,哽咽着问道:“阿利,你到底……怎么了?”   阿利抬起手,温柔地将她跌落在额前的几缕发丝理好,轻声说:“我没事,老毛病犯了,睡一觉就好了。来,让我抱着你睡,好吗?”   沁儿泪眼朦胧地点点头,熄了灯,挨着阿利乖乖地躺下。   两个人轻轻相拥着,沁儿听到他在耳边柔声说:“别怕,沁儿,我的小沁儿,别怕……明天,明天就好了……”   一觉醒来,竟然天已大亮。   沁儿见到阿利正站在床边穿衣服,精神奕奕,应该是刚洗完澡,发梢上还挂着水珠。看她醒来,他微微一笑:“醒了?还早呢,你再多睡会儿。”   沁儿愣了愣,脑子里直犯晕。昨天夜里,是做了场噩梦吗?   未及多想,阿利已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亲:“今天是周一,晚上请你吃‘康马’。我先走了。”   #小说   沁儿的脑子还没转过来,阿利已经开门出去。看他似乎真的没什么事,思量着要不要抓他去医院好好看看病,想着想着,但忍不住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不知梦见了什么,沁儿蓦地惊醒。看看时间,已是九点多,不由得奇怪自己怎么这么能睡,而且还是身上疲乏,懒洋洋的不想起来。   沁儿在咖啡馆是一周工作七天,每天上午十一点开始,周二至周四到晚上九点,周五到周日更是要到晚上十点甚至十一点,只有周一晚上是七点可以走的,所以这顿“康马”,安排在今晚再合适不过。 第三章折翼的天使(6)   只是,阿利为什么突然想起来要去吃“康马”呢?沁儿想着,忽然脑海里电光石火一闪,不由得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老毛病,对,阿利昨夜说他是老毛病犯了。可他的记忆,不过才只有三个月而已,何来老毛病一说?那么,要么是他有意骗自己,瞒着他的真实病情;要么,就是他已经恢复了记忆。   沁儿迅速翻身下床,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准备出门。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拉开床头柜。昨晚吃过的那瓶药已经被阿利带走了,她拿起之前医院开的那瓶药,匆匆出了门,直奔阿利每日打工搬货的地方而去。   那是一间物流转运仓库,沁儿之前也去过几次。到了那里,远远就看见仓库门口停着一辆货车,然而几个工人却并不是在搬货,而是围在货车尾部,个个低头俯身,嚷嚷着什么。   阿利出事了!这个念头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入沁儿心中,刺得她几乎不能呼吸,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挤到跟前。   果然,几个人围着的,正是躺在地上的阿利。但和昨夜又不同,此时的阿利,四肢痉挛,猛烈抽搐着,颈部后仰,双眼翻白,嘴边都是白沫,两个人蹲在他身旁,正努力想要撬开他紧咬的牙关,打算把一块巴掌大小的木头塞到#小说他嘴里。   “用力掰,把他下巴往上托啊!”   “塞进去,塞进去,快,别让他咬到舌头!”   癫痫!俗称羊角风,沁儿见过这样的病人发作,毫无征兆地就会突然失去意识,倒下抽搐,口吐白沫。   难道阿利以前一直有这个毛病?沁儿脑中纷乱,几乎无法思考,看着阿利痛苦痉挛的样子,却无能为力,什么也帮不了他,心痛得绞成了一团。   几分钟后,阿利停止了抽搐,只是人依然昏迷不醒。   半小时后,阿利躺在了清迈中心医院的急诊室。   医生按了按他的颈部动脉,翻起他的眼皮,拿手电筒照了照,又吩咐护士量血压,然后看了看站在一旁满脸紧张的沁儿,问道:“是第一次癫痫发作吗?有什么病史?” 第三章折翼的天使(7)   “病史?我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有胃溃疡,两个星期前才来这里看过,这瓶药是当时医院开的。”沁儿说着把药瓶递过去,解释道,“不过他吃了药,还是每天早上都呕吐,他就自己又换了种药……”   “Zolmitriptan(佐米曲普坦)?这哪是治胃溃疡的,这是治偏头痛的。”急诊医生看着药瓶上的标签面露疑惑,“不过的确是我们医院开出的药,是哪个医生开的?”   “我不知道。可是,偏头痛……”沁儿愣住了,这偏头痛和胃溃疡,虽然都算是常见病,但相差也太远了吧?阿利为什么要骗她?没必要呀。   “你说的呕吐,倒像是吃了这种药的副作用。有的病人对这种药的肠胃道反应会比较严重。嗯,你等一下。”急诊医生说完拿着药瓶进了里间。   沁儿呆呆地站在原地。呕吐……原来是药物副作用……她觉得后背发凉,一种强烈的不安好似冰凉的毒蛇从脚底蜿蜒而上。   急诊医生在里面打了个电话出来,又问她:“你说他后来换了一种药,是什么药?”   “我记不清了,药找不到了,好像是……”沁儿凝神想了一下,发出几个断续的音节,“Metha……Hydro……”   “MethadoneHydrochloridide?”急诊医生看着她。   “对,就是这个!”沁儿回道。   “盐酸美沙酮。”急诊医生皱起了眉头,“这是一种强力镇痛剂,效果比吗啡还厉害。服用后,会有嗜睡、盗汗的现象,用久了还会成瘾。”   沁儿没听过盐酸美沙酮的名字,不过吗啡她还是知道的。阿利居然一直在吃这么强效的镇痛剂,还骗她是修复胃黏膜的……对了,嗜睡、盗汗,他都有。还有昨晚,看来昨晚他像是头痛发作,很厉害的,头痛。   心头的迷雾仿佛渐渐散去,可沁儿不愿再往下想。她害怕,真的害怕了。   这时门外匆匆走进一个中年医生,打了个招呼,就走到阿利床前看了看,然后对急诊医生说:“没错,是我的病人,大概半个月前来过。他只会说英语,而且拍的片子和病历都没有拿走,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急诊医生道:“他自己一#小说直在吃盐酸美沙酮,今天癫痫大发作。” 第三章折翼的天使(8)   “先按脑外伤后继发癫痫处理吧。”中年医生吩咐了一句,又转向沁儿,“你是他家属?跟我来。”   沁儿一路忐忑地跟着中年医生到了办公室,#小说医生示意她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低头翻了一阵,拿出一张片子,夹在背光板上。   “他的病灶在这里。”医生拿着细长的小棒子点在了片子上的某一处。   黑白交错的片子,沁儿完全看不明白,只能大约认出来,那是一个人的头部影像,深吸了口气,艰难地开口:“是……脑瘤吗?”   “不是,是外来异物。”医生翻着病历,“可能是爆炸物的碎片之类。你是他的家人,不知道他脑部受过伤吗?当时我给他检查过,他头部有个伤口,不过已经愈合了。”   “也就是说,只是留下了头痛的后遗症?”沁儿重新燃起了希望。不过,那样剧烈的头痛,也是很糟糕的,但总好过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当然不是。”医生再一次否定她的话,“我说的愈合,是指外部伤口。他算是很幸运,异物没有击穿他的脑血管造成他当场死亡,但可能影响到了脑部记忆中枢,造成失忆。而且这块碎片是在不断移动着的,当压迫到部分神经时,就开始有头痛的症状了,之后,会逐渐引发癫痫。”   原来,是这样……沁儿不敢再插话,双手下意识地绞着衣襟,上半身微微前倾,紧张地看着医生一张一合的嘴。   “如果不做手术把碎片取出来,他的头痛和癫痫发作会越来越频繁,一次比一次厉害,直到完全陷入昏迷,最后……”医生总算照顾到病人家属情绪,小心地避开了最可怕的那个字眼,“呃,也就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   医生声音平淡,语气不带任何感情,说了一大堆,沁儿的心中早已是晴天霹雳、狂风暴雨,就快把她劈懵了、劈傻了。   “还有手术费用问题。”医生打量了她一眼,“不算后续治疗和康复,单手术费也需要五十万泰铢。其实这些之前我跟他本人都说过,他只要我开药就走了,病历也没拿走,我还以为不会再见到他了。”   五十万泰铢!她和阿利一个月不吃不喝,也挣不到五千泰铢。原来怎样做,都是死路一条。这世上因为没钱而看不起病,只能回家等死的人,太多了,难怪阿利他…… 第三章折翼的天使(9)   “你先考虑一下吧。或者可以先住院,进行一些保守治疗,尽量减轻病人的痛苦。”医生说着拿过旁边的一沓单子。   “不用考虑了,先住院。”沁儿咬着嘴唇,双手颤抖着攀着桌沿,努力想站起来,“我这就回去取钱交押金。”   医生点了点头,撕下一张单子开始挥笔填写。   咣当一声响,医生吃惊地抬起头,面前的女孩已经连人带椅摔倒在地上。   阿利渐渐苏醒,感觉脑袋沉甸甸的发麻,四肢酸软无力,有冰凉的液体正顺着手背注入身体。   想必是身在医院了。他略微动了动,头顶传来一个略带嘶哑的熟悉声音:“阿利!”   #小说阿利没有睁开眼,他有些不敢面对沁儿泪流满面的脸庞。可怜的小沁儿,她大概什么都知道了,所以哭得喉咙都哑了。怕她害怕、怕她担忧、怕她伤心,怕见到她绝望的泪水,所以,才骗了她这么久,可终究是,瞒不住。他应该早点狠下心,一走了之的。   可是他舍不得,舍不得丢下她一个人。多跟她待一天,就越舍不得,甚至每次硬起心肠,冷淡对她,然后见到她委屈的样子,就会心痛,痛得比头痛还厉害。   沁儿,我的小沁儿,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我不怕死,有时候,死比活着容易,比活着痛快。可你是我在这世上的唯一牵挂,你让我怎么能舍得、怎么能放心、怎么能放手离去?   “阿利。”沁儿又在轻声叫他,随即一只柔软的小手,握在了他的掌心。   阿利心里一酸,忍不住睁开了眼睛。他想她,想看看她,真的很想很想。   出乎意料,他看到的,是微笑着的沁儿。虽然她的眼圈明显有些红肿,可她的确是在冲他笑着的,柔柔的、深情的笑,好像模糊的遥远记忆中,春天刚刚发芽的嫩柳梢拂在了脸上,软软的,带着些温暖清新的味道,沁人心脾。   “傻瓜。”沁儿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脸旁摩挲着,“你总说我笨,你自己才笨,笨蛋、傻瓜!”   阿利看着她怔了好久,也笑了:“对,我是笨蛋、傻瓜,天下第一笨、第一傻。” 第三章折翼的天使(10)   既然逃不掉,既然躲不开,既然无法避免,那么就一起面对、一起度过,这最后的日子吧。   “我们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从今天起,要好好在一起。”   “嗯,每一天,每一分钟,每一秒。”   “以后不许再骗我。”   “嗯,不骗你。”   “不许再赶我走。”   “嗯,不赶你走。”   “不许一个人偷偷溜掉。”   “嗯,哪也不去了。”   “不许丢下我。”   “嗯,永远和你在一起。”   “爱我一辈子。”   “嗯,爱你一辈子,死了都爱。”   “阿利……”沁儿抱住他,把头深深埋在他的胸口。   “放心,即便到了奈何桥,我也不会喝那碗孟婆汤。”阿利伸手抚摸着她的秀发,柔声道,“我会生#小说生世世都记着你,下辈子,接着爱你。”   泪水终是汹涌而出,浸湿了雪白的被子,浸湿了,两颗一起跳动的心。   沁儿走在病区的走廊上,突然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连忙扶住墙壁。不,她现在不可以倒下,她倒下了,阿利怎么办?   闭上眼睛,深呼吸,等待着眩晕感过去。 第三章折翼的天使(11)   “小姐,你怎么了?”一个路过的护士扶着她,关切地问。   “我没事。”沁儿睁开眼,勉强笑了笑。   “真的没事?我看你脸色很不好啊。”护士说。   “真没事,就是有点头晕,缓一缓就好了。”沁儿说。   “哦,那你坐一下吧。”好心的护士把她扶到前面的椅子上坐下。   沁儿从小就有轻度的贫血,血压也稍微偏低,这是她知道的,本来不算什么大问题,不过现在身体的这个状况,会频频觉得头晕,大概也不出奇。   歇了一会儿,已经没有了不适感,沁儿起身向医院外走去。   进了一个公共电话亭,沁儿迟疑了片刻,咬了咬嘴唇,把硬币塞进去,拿起话机,坚定地按下号码。   #小说长长的铃声响后,电话被接起,一个女孩子清脆的声音传来:“你好……”   这无比熟悉的声音一入耳,沁儿胸口一热,立刻喉头哽住,几乎不能出声。   “喂,谁呀?”女孩听不到回应,又问了一句。   沁儿强忍住眼泪,低声说道:“米兰达,是我。”   “塞琳娜!”米兰达在电话那头惊呼。   “嘘,小声点!”沁儿连忙提醒。   “没事,就我一个人在。”米兰达的声音充满着急切,“塞琳娜,你在哪?这几个月我们到处找你,妈咪都急得旧病复发了……”   沁儿心头一紧:“妈咪她……”   “别担心,妈咪已经回美国治疗了,情况已经稳定了。塞琳娜,不管你在哪,快点回家来吧。”米兰达道。   “家,那还是我的家吗?我还能回家吗?”沁儿心头一片凄楚,“那个女人……” 第三章折翼的天使(12)   “那个女人还活着,只是孩子没了。”米兰达犹豫了一下,接着道,“你快点回来吧,爹地他……”   “他不是我爹地!”沁儿咬着牙道。   米兰达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一家人。爹地在泰国的任期#小说到了,本来半个月前我们就该和妈咪一起回美国的,可是找不到你,爹地不肯走,他说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   “他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那个女人呀?”沁儿道。   “塞琳娜,别任性了,你先回来!你不回来,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   “我暂时还回不去。我没钱了,我需要钱。”   “天啊,塞琳娜,这几个月你是怎么过来的?一定很辛苦吧。告诉我你的账户号码,我这就把钱给你转过去。”   “你忘了,我走时什么证件也没带,开不了银行账户。而且,我需要的,不是一笔小数目。”   “你需要多少?”   “两万美元。”   “两万……美元?天哪,塞琳娜,你到底在哪?发生了什么事?”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只是,我真的需要这笔钱,而且急需!”   “这么大笔数目,你得跟我说清楚它的用途。塞琳娜,你,不是被人劫持了吧?还是……”   “我没有,我真的很好。我知道这么大一笔钱对你来说也很为难,可现在能帮我的,就只有你了。这钱,是用来救命的!”   “救命?塞琳娜,我们是姐妹,十八年来,你都是我最亲密的人,你应该信任我,把一切都告诉我。”   沁儿回到病房,阿利还在睡着。由于药物的关系,他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下午的阳光从窗口斜斜照在病床上,他脸色苍白,安静地睡着,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射出一排阴影。 第三章折翼的天使(13)   沁儿不禁伸手想去触摸。她以前从没注意,原来他有这么浓长漂亮的睫毛。   手指还没有碰到,那睫毛就像两只黑色的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张开了。   沁儿缩回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像是个想偷吃却被发现的孩子。   阿利也无声地笑了,两个人就这样,在午后的阳光中,脉脉地对视,默默地微笑。   米兰达,我亲爱的姐姐,过去十八年,你也是我最亲密的人。可是对不起,现在我有了更亲密的人,是他——我一生一世,不,生生世世都要爱着的人。   “沁儿,我想出院。”   “为什么?你需要治疗,需要做手术。”   “做什么手术,你知道吗,开颅手术可不是一般的危险,做了,可能会全身瘫痪,以后一辈子躺在床上。”   “那我伺候你一辈子。”   “可能会丧失智力,变成白痴。”   “那我养你一辈子,就当是养个宠物好了。”   “可能手术后根本就醒不来,变成植物人了。”   “那我就当养了棵树。”   “可能我根本熬不到活着下手术台……”   “阿利!你非要拿医生那套吓唬我吗?我知道手术有风险,但做什么没有风险啊?喝水都有人会呛死,说不定遇上什么意外,我反而先……”   “呸呸呸,乌鸦嘴!沁儿,不许乱说话!”   “那你也不许乱说话!你会好的,阿利。”   “唉,沁儿,非要我说得那么明白吗?你也知道的,我们没有钱做手术。”   #小说“世事无绝对,也许过几天我们就有钱了。” 第三章折翼的天使(14)   “沁儿,你……可不要去做什么傻事。”阿利狐疑地看着她。   “我能做什么?”沁儿笑笑,“凭我的姿色,就是想出去‘卖’,也卖不来那么多钱啊。”   “算你还有些自知之明。”阿利捏了捏她的鼻子,又正色道,“沁儿,答应我,不要为我去做傻事。”   “天啊!”沁儿做出个崩溃的表情,“我想做,也没能力做啊。我是说,没准过几天中国总领事馆那边就有消息了,只要他们能确认你是中国公民,会给予人道主义帮助的……”   “也许他们会把我送回国。”阿利垂下眼帘,声音有些闷闷的。   “送回中国也好,只要能做手术。而且,嘿嘿……”沁儿突然干笑了两声。   阿利听她笑得诡异,抬眼看她:“而且什么?”   沁儿两眼放光,很大声地吸溜了一下口水:“也许你的身份是个富翁,哇,那我不是可以跟#小说着享福啦?呵呵。”   “我的公主,您又做白日梦了?”阿利望着她微笑,眼里却透着丝悲悯。   “这怎么能算是白日梦?凡事皆有可能,你不要打击我。”沁儿顿了顿,收敛了笑意道,“阿利,总之你要答应我,无论如何,再住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后,如果还没有消息,我们就回家,生死由命了。”   一个星期,剩下的钱也就勉强够住一个星期了。中国总领事馆那边的希望实在太渺茫。不过米兰达说,她会在一个星期内,筹到钱过来。米兰达,从来不骗人,她说能办到,就一定能办到。   为了省钱,阿利住的是医院里最便宜的病房,十个人一间。也还是为了省钱,没有订医院的病号餐,每顿都是沁儿出去买些便宜的吃食回来,反正阿利现在胃口不好,也只能吃些清淡简单的食物。   这天阿利说,想吃面条。沁儿见他难得主动提要求,乐呵呵地买了来。 第三章折翼的天使(15)   阿利在沁儿的帮助下,靠着身后的垫子坐起来。沁儿端着面条要喂他,他又说要自己来。沁儿见他今天似乎精神很好,便把叉子递给他,自己托着碗。   阿利仔细地挑起一根面条,看着沁儿道:“来,张嘴。”   沁儿微微笑了笑,依言张开了嘴。   阿利一边小心地把面条往她嘴里送,一边说:“整根吃进去,中间不要咬断。”   沁儿听话地吃了,然后看见阿利的脸上笑意盈盈:“生日快乐,沁儿。”   沁儿愣了愣。今天是她的生日,她都忘了。那晚变纸牌魔术的时候说过一回,原来他竟一直记在心里。   “虽然没有生日蛋糕,不过在中国,过生日都要吃长寿面的。祝你长命百岁,我的小寿星。”阿利一边喂她,一边低声唱着生日歌,“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you.Happybirthdaytomylove...”   一碗面吃完,沁儿已是泪水盈盈。   阿利轻笑道:“小寿星,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应该笑啊。来,闭上眼睛,许个愿吧。不要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沁儿微笑着闭上眼,脸上还挂着泪珠。忽然眼角上一热,两片温软的东西覆了上来,一点点吻去了她的泪水。随后她的右手被托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套在了中指上。   沁儿睁开眼,低头一看,竟是一枚纸叠的戒指。   “你的生日礼物,喜欢吗?”阿利看着她,目光深长,透着期许。   沁儿使劲点头:“喜欢,太喜欢了!你的手可真巧。”   “先用这个代替,以后再换个钻戒。”   “真的吗?那你要记得,我喜欢粉钻。”   “嗯,记下了,粉钻。”   “明年生日一定要送我蛋糕,双层的,巧克#小说力味的。” 第三章折翼的天使(16)   “好,双层巧克力蛋糕。”   “以后年年都要送我生日蛋糕。”   “好,每年一个,一直到你老得牙齿都掉光了。”   ……   在充满消毒药水的沉闷病房中,大部分病人都在安静地午睡,只有两个年轻人在旁若无人地边说笑边拥吻,他们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畅快,然而深情对望的眼神中却又是掩不住的凄楚和辛酸。   离一周之限还有两天的时候,沁儿终于收到了姐姐米兰达起程的消息。这天中午,看着阿利在药物作用下沉沉睡去,她便离开医院,回到他们的小屋。   等了半个多小时,敲门声响起。沁儿立即从床上跳起来。   拉开门,一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庞出现在眼前,仿佛看见镜中的自己就站在门外。   “米兰达!”沁儿扑过去抱住门外的女孩。   “塞琳娜!”女孩也激动地紧紧拥抱住她。   好一阵两个人才分开,牵着手走进房间。米兰达看了看她,心疼地道:“塞琳娜,你瘦了,瘦了好多。这几个月,你,吃了不少苦吧?”   沁儿摇摇头:“没有。我很好,和他在一起,我很开心,很……幸福。”   “塞琳娜——”门外忽然传来一个低#小说沉的男声。   沁儿抬眼一看,猛地扭过头去瞪着米兰达,叫道:“米兰达,你出卖我!”   “什么叫出卖你?我是你爸爸!”门外的中年男子一步跨了进来。   “塞琳娜,相信我,我谁也没告诉,我不知道……”米兰达慌乱地拉着沁儿,又看向中年男子,“爹地,你怎么会来?”   “来找你们两个回家。塞琳娜,你要任性到什么时候?”中年男子声音平静,金丝框眼镜后的双眸却泛着薄薄的怒意。   “我的事不要你管!”沁儿甩开米兰达的手,重重地坐回到床上。 第三章折翼的天使(17)   “好,你的事我不管。米兰达,你跟我走!”中年男子道。   沁儿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看他们。   “爹地,我这就跟你走。”米兰达说着,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塞在了沁儿手里,低声道,“收好,都在里面呢。”   信封里面是一沓钱,还有一张支票。沁儿愣住,有点不敢相信。难道,两万美元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到手了?   中年男子慢悠悠道:“塞琳娜,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张支票,是没用的。”   “爹地!”米兰达惊讶地抬起头。那张支票可是大头,没了它,那些现金只能是杯水车薪。   “自从你离家出走后,我让人给电话都装了录音。你姐姐是不知道的,她对你,可真不错,连我都瞒着。”中年男子看着沁儿,“只是你给她的任务,未免也太艰巨了些,你以为她能去哪里搞那么多钱?她本来存款也不多,把我给她的几张附属信用卡都刷爆了透支提现,前天她又趁着过生日,从我这把买车的钱骗了去……”   “爹地!”米兰达叫道,“那钱,本来就是你一早答应给我们买车的。”   中年男子道:“没错,我早答应过,送你们一人一辆车,作为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本来,上个月我们就该一家人回到美国了……”   沁儿冷笑着打断#小说:“一家人?哼,这个一家人,也包括‘她’吗?”   “塞琳娜!这是我和你妈咪之间的事,由不得你管。”中年男子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怒意渐盛,“你姐姐,从来不说谎,现在居然为了你,骗我!”   沁儿淡淡道:“这叫上行下效。你骗妈咪,骗我们的,还不够多、不够久吗?”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米兰达,又看向沁儿,语气软了下来:“塞琳娜,爹地始终是关心你的,给电话装录音,也是担心你的安全。以前的事,我不想再追究,你也不要再胡闹了,跟我回去吧。”   “你带米兰达走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沁儿转过头,不再看中年男子。   “我知道你心里恨我,可你就不挂念你妈咪吗?还有你姐姐,这么一心为你,你怎么就能忍心几个月都不跟家里联系?”中年男子盯着沁儿,“就为了那么个不相干的外人,你连家也不要了?” 第三章折翼的天使(18)   沁儿猛地抬头:“这话说的是你自己吧?就为了那么个不相干的外人,你就连家也不要了?”   中年男子脸上表情变了一下,缓缓道:“信不信由你,在我心里,始终都是你妈咪和你们姐妹三个来得重要。”   沁儿怔了怔,咬了咬嘴唇,问道:“那,我在你心里,可还值钱?”   中年男子道:“无论你做了什么,你始终都是我的女儿,对我来说,都是无价之宝。”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沁儿紧紧盯着中年男子,“阿利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救过我两次,一次一万美元,一共两万,可算公平?”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忽地笑起来:“塞琳娜,你们三姐妹中,就属你从小主意大。你这算什么?要挟我,还是和我做交易?”   沁儿反问道:“你说呢?”   中年男子收敛了笑意:“塞琳娜,你毕竟还小,不经世事。那小子没安什么好心,即便真的救了你,也是有所图的。”说着往双人床上瞟了一眼。   沁儿岂会不明白他的所指,立刻道:“我是自愿和他在一起的,我爱他!”   “哼,爱?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是爱?那养你疼你十八年的妈咪,你就不爱了?”中年男子俯身盯着她,缓缓道,“躺在医院的不止他一个,你妈咪现在也躺在医院!你妈咪的身体,你也是知道的。回去,还是留下,你自己选。”   沁儿紧抿着嘴唇,与中年男子对视良久,终于垂下眼帘,艰难地道:“你把钱给我,我就跟你回去。”   “两万美元,你当我是开铸币厂的?看看你现在的邻居,只怕十年也挣不来两万美元。塞琳娜,别跟我谈条件,你没资格!那小子,也根本不值这个价。”中年男子说完,站直身,转头往门外走去。   “爹地!”米兰达急忙跟上两步拉住中年男子,又向沁儿看来,却一时不知如何劝解。   #小说中年男子停住脚步,淡淡地道:“她自己不肯走,我也不会绑了她走,就当我……没生过这个女儿。”说完继续迈步。   眼看他就要跨出门槛,沁儿突然叫道:“爹地!”   中年男子身形一顿,回过头道:“你终于肯叫我一声‘爹地’了?”   “爹地,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还爱我吗?”沁儿扬着头,眼中泪光闪闪,“你是爱我多一些,还是恨我多一些?”   “当然是爱你多一些。”中年男子的语气也缓和下来。 第三章折翼的天使(19)   “爱我多一些……这么说,还是有些恨我的了?”沁儿忽地颓然一笑,身体往背后的床头靠去。   中年男子眉头微皱,见她笑得有些奇怪,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却听米兰达猛地叫起来:“塞琳娜,不要!”   已是迟了,话音未落,沁儿抬起右手,寒光闪处,血花飞溅!   中年男子一个箭步上前,夺下她手中的水果刀,当的一声扔到地上,抓住她鲜血淋漓的手臂叫道:“塞琳娜!你疯了?”   原先一直在门外等候的两个人,听到呼声也冲了进来,其中一个高大的年轻人迅速撕下一条被单,缠在沁儿的手臂上层层包扎起#小说来。   米兰达站在旁边,眼见殷红的血又从布条下渗出来,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声叫道:“快送她去医院啊!”   “放心,我死不了。”沁儿抬起头,脸色因失血而苍白,神情却是异常的坚定,甚至带着一丝自嘲的微笑,“我要是死了,就不值钱了。”   “塞琳娜,你这样做,值得吗?”中年男子的声音里带了些颤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愤怒,“就为了那个臭小子?那个一无所有、什么都不是的家伙?”   “他不是一无所有,他有我。”沁儿笑了笑,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臂,“这一刀,是我还给你的——我让那个女人流的血,现在我还给你。这样,你可满意,爹地?”   中年男子狠狠盯着她,良久,收回目光,叹了口气道:“你赢了,塞琳娜。”   迷糊之中,阿利觉得似乎有道犀利的目光在盯着他。睁开眼睛,看见床边站着一个陌生的中年人。是个亚裔男人,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只是看向他的目光中,却似乎充满了嫌恶。   这个人是谁?沁儿又去了哪?阿利扭头张望,却听那中年男人冷冷道:“你不用找了。她不会再来了。”   说的是粤语。阿利一愣,仔细看了那男人一眼,心念一转,勉强坐起身道:“你是……”   “是她让我来的。”中年男人从随身的包里抽出一张窄长的纸,举到他眼前,“这是她留给你的。你是不是很高兴终于把钱骗到手了?”   一张支票,一长串零。阿利顿时变了脸色:“沁儿现在在哪里?你把她怎么样了?”   “我是她父亲,她是我心爱的女儿,我能把她怎么样?”中年男人收起支票,缓缓道,“她现在已经上了飞机,等她回到美国,我就把这笔钱打到你的医疗账户里。” 第三章折翼的天使(20)   “沁儿不会就这么走的,她答应了你什么条件?”阿利抓住了他的衣袖,眼里满是急切。   “看来你还挺了解她。”中年男人冷哼一声反手抓住他胸口的衣服,俯身逼近他,一字字道,“她回国结婚去了。这笔钱,就是男方的聘礼。”   “她不会,她不会做傻事,她答应过我!”阿利在男人的手下挣扎着。   “她就是这么傻,为了你,把自己给卖了!”中年男人看到阿利眼中越来越浓的心痛和慌乱,嘴角扯过一丝满意的冷笑,松了手,由着阿利重重地跌回到床上,然后扬声叫道,“护士,病人情绪激动,需要安定!”   再次清醒时,阿利感觉有人刚刚从他身旁离开。抬眼望去,裙角一闪,病房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左手,仍在打着吊针;放在被子下的右手,却有什么东西在掌心。阿利缓缓伸出手。是一张医院的单据,背面写着一行英文:“好好活着,等我回来!”   字迹有些潦草,似乎是匆匆写就,不过阿利还是认出,那是沁儿的笔迹!她写字母i,总是少上面那一点。心口猛地一阵抽搐,沁儿,她果然……   心念一动,又翻过来看那单据的正面。这几个月,多少也认识了些泰文,同时那单子上还有些熟悉的英文缩写。   是一张化验单,妊娠化验单,结果是:阳性。   沁儿她怀孕了?!阿利不知从哪来的力气,腾地坐起身,一把扯掉手背上的吊针,翻身下床。   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阿利撑着床沿,提起一口气,跌跌撞撞向外跑去。   沁儿,傻沁儿,你怎么可以怀着我们的孩子,去嫁给别人?就算是为了救我,也不可以!不可以,用你的幸福,去换我这条命!   此时已是傍晚,中心医院的门口,正是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候,马路上车来人往,夹杂着路边小摊贩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一辆救护车呼啸着开了过来,却因为有辆破旧的小货车堵住了医院车道入口处而不得不停下。   阿利心急如焚,只觉得胸口怦怦狂跳,目光四#小说处搜寻,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连忙大声叫道:“沁儿!”   女孩没有止步,继续向前走。   “沁儿——”阿利一边叫,一边发力奔去。 第三章折翼的天使(21)   女孩已快走到货车边,似乎终于听到了喊声,止住脚步,回过头来。   雨季里难得的晴天,西斜的阳光给她娇小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长长的黑发,大大的眼睛,带着丝被发现的惊慌,正是那每时每刻都在思念的面庞。   阿利心头一喜,大步向台阶迈下。   轰——一声巨响。   阿利全身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间凝固,大睁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腾起的烟尘,看着烟尘中飞起的女孩,飘飞的裙角。   随之而来的冲击波,将他狠狠掀翻在地。   爆炸!   阿利翻身爬起,眼前已是一片混乱,人声叫嚷,血流满地……   “沁儿,沁儿,沁儿……”阿利丢了魂般冲过去。   “沁儿——”撕心裂肺的声音,好似出自野兽最后的哀嚎,他抱起女孩,女孩好似一个破碎的洋娃娃,长发垂落一地,沾着鲜血,大大的眼睛仍然睁着,却是空洞的毫无生气。   “不,沁儿,不——”阿利把怀中的人放平在地上,跪在一边,双掌交叠,开始做心外压。   “一,二,三……”停手,深吸一口气,俯身贴上那冰凉柔软的唇,送气进去,继续按压,“沁儿,醒来,你醒来!快醒来!”   沁儿,你说过,我们要好好在一起的!   你为什么还是骗了我?   你为什么一个人走掉?   你为什么丢下我一个人?   不可以,你不可以说话不算数!   你不可以丢下我!不可以!   你醒来!快醒来!快点醒来!   “滚开!别碰我女儿!”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冲了过来,揪起阿利,将他狠狠推开。   阿利虚弱的身体早已经无力,被他一推,整个人重重向后摔去。   天空与大地顿时翻转,阿利透过被血色迷蒙了的#小说双眼,似乎看到那个巧笑嫣然的大眼睛女孩,从合珍馆中走出来,走到他面前,举起一个盒饭,柔声对他说:“嘿,你饿了吗?这个给你吃。”   她的笑容,真温暖,像是春天的阳光。   她的声音,真温柔,像是刚发芽的嫩柳枝。   她的眼睛,真美,像是夜空中的星星……   无边的黑暗,终于盖过来,淹没了那两颗闪闪的小星星。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